一个时辰之后,袁甲三和彭玉麟联袂再次来到乾清宫中,递牌子请见之后,李莲英将他们引入,见礼之后袁甲三躬身道:“启禀太后,李鸿章先期回西苑大营安排兵事去了,是以臣下和彭玉麟前来听旨。”
太后哦了一声,笑了笑道:“那也不打紧。”跟着对一旁已经坐着的奕翾说道:“最近听闻僧格林沁多次派人与圈禁在家的奕联络,不知可有此事?”
奕翾闻言微微有些吃惊,跟着小心的措辞道:“臣弟之前也偶有耳闻,询问之下,僧王是送一些字画礼品给六哥,臣弟想来也无伤大雅,便没有过多理会。”
太后闻言声音有些冷了下来:“要不是有人提醒,本宫也被他俩给糊弄过去,这是尚虞备用处刚送来的密报,短短十日之内,僧王派人密送物事进恭王府多达十余次之多,僧格林沁这是送哪门子的礼?还有最近这一封密函是尚虞备用处探子刚刚截获的,你自己看看!”
奕翾听完之后身上忍不住一哆嗦,李莲英从屏风后将信函取来送到面前,奕翾接过只看了几眼,豆大的汗珠便忍不住直流而下,原来上面是奕写给僧格林沁的书信,上面写道:“……两宫并宗室、文武大臣既无让城别走之决心,我等当下此决心,三日后,兵部将有一批钱粮运到,届时僧王可领兵截住,而后分赏士卒。本王与内廷联络数名侍卫为内应,打开宫门后,僧王兵马入内。挟住两宫并皇上,我等一同离京……”
看到这里奕翾手不停颤抖起来,信函飘然而落都不知觉,跟着马上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口中道:“太后,这定然是有人陷害六哥,六哥断不会写出此等犯上作乱的文字……”
还没说完便被太后冷声打断:“这是尚虞备用处从僧格林沁亲兵身上搜到的。那亲兵也招认了是他亲眼看着奕写的,难道还冤枉了他不成?!”跟着太后冷冷的说道:“七爷。你也是宗室大臣,如此无君无父之人,你说该怎么办?!”
奕翾身子不住发抖,张大了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太后哼了一声后道:“你身上的担子也太重了,将步军统领衙门的差事交给袁甲三,领侍卫内大臣的差事交给奕山,这件事你不必理会了,你跪安吧!”
奕翾浑浑噩噩的告退而出,都不知道接下来太后会如何处置恭亲王奕了。
袁甲三和彭玉麟则也是吃惊不小,太后一句话便将步军统领衙门和九门提督这个重要的职权交给了一个汉臣,更加卸掉了奕翾的所有差事,显然就是不放心奕翾。
跟着太后又道:“袁甲三、彭玉麟。稍后本宫已经宣召了各位宗室大臣前来,还让人去军营请僧格林沁一并前来,本宫要在宫中解决掉僧格林沁。待会儿你二人持本宫旨意马上接手步军统领衙门,让李鸿章带兵进京来,若是僧格林沁被执下之后,他手下将领有什么异动,就地给本宫剿灭!”
袁甲三微微一惊道:“太后,僧王手下兵马众多。只怕臣等兵力不足,是否从长计议……”
太后冷声道:“你糊涂!此刻正是要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此事。要是拖延片刻,僧格林沁等人明白过来,有了准备之后,那收拾起来才是难上加难!马上下去办理此事!”
听得太后雷厉风行的处置手段,袁甲三和彭玉麟两人当即领命之后,马上离开办差去了。
过了片刻之后,肃亲王华丰、庆亲王奕劻、定郡王载铨等宗室大臣,军机处大臣文祥、宝鋆、李棠阶、李鸿藻等人一同到来。
见礼完毕之后,太后向众人展示了奕和僧格林沁互通的书信,众宗室大臣和军机大臣无不都是惊骇万分,跟着纷纷痛骂奕和僧格林沁胆大包天,无君无父,纷纷奏请太后锁拿处置二人。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僧格林沁来到乾清宫,本来多日来僧格林沁都没有上朝,但今日太后以商议兵马钱粮之事请他前来,僧格林沁为了兵马钱粮之事也只得奉召前来。京城内兵马十万有余,而各地陆续运到的钱粮不足,所谓的商议钱粮之事也就是哪部兵马该分多少钱粮,僧格林沁为了自己部下能多得一些钱粮,所以才不得不前来。
到了乾清宫之后,僧格林沁就没明显觉得不对劲,因为里面站满了宗室大臣和军机处的各大臣们,人人看他的眼光都甚是怪异。
见礼之后,太后也没多废话,只是冷冷的命人将信函拿给僧格林沁看。僧格林沁看了那信函之后,也是忍不住身上一阵哆嗦,跟着急忙颤声道:“太后明鉴,此事奴才并不知晓,旬日来和恭王互通书信,只是在商讨如何扭转当前战局之上,并无犯驾之心……”
太后哼了一声道:“此事本宫定会查明,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先将兵权交出来,否则便是有不臣之心!”
僧格林沁无奈只得答应交出兵权来,随后太后便命肃亲王华丰和军机大臣文祥带了太后旨意及僧格林沁亲笔书信会同已经接受步军统领衙门的袁甲三、彭玉麟等人前往僧格林沁部屯驻的大营接收兵权。
又令庆亲王奕劻、定郡王载铨拿了太后旨意前往恭王府锁拿奕及一干人等,并让奕劻、载铨及军机大臣宝鋆会同审理此案。最后太后宣布京城从此刻开始戒严,锁拿一干人等,宫禁之内更是开始捉拿和奕有关的人等。
一时间京城内又掀起了一场大风波,紫禁城里和奕过从甚密的侍卫、太监都被拿下,关入大牢之中逐一审问,而奕本人也被锁拿入天牢之内严加审讯。僧格林沁则暂时监押在家中,该部兵权已然被接管,少数几名僧格林沁的心腹将领也被执下,他们原本也有反抗之心,但无奈僧格林沁不在军中,没有了主心骨,加上袁甲三等人统兵包围军营,又有太后懿旨和皇上旨意,还有僧格林沁交代诸将交割兵权的书信,僧格林沁的本部兵马几乎就是在毫无准备之下被很快瓦解。
一切事情出奇的顺利,袁甲三虽然事后还在冒着冷汗,但彭玉麟却笑着说道:“袁公,太后所说的果然不错,咱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乱,这些人是毫无准备的,太后她老人家果然处事果断啊……”
袁甲三则低声道:“雪琴,你不觉得太后在这件事上似乎毫无迟疑,好像早就有所准备了吗?还有按她那天的表现来看,似乎对我们有所怀疑啊。”
彭玉麟淡淡一笑低声道:“此前我被长毛放回来的时候,长毛那边让我带过一封信给太后……”接着彭玉麟将他如何带信回到京城之事说了。
袁甲三惊讶万分,失声道:“难道你是说太后和那西王……”彭玉麟急忙嘘了一声道:“袁公,有些话大家明白就行了,不可说的,不可说的……”
袁甲三点点头,看着彭玉麟暗想,难怪你堂堂雪帅也早有不臣之心,我和少荃才一提归附之事,你便满口答应,原来你早已经知道更为隐秘之事,唉,既然连太后都早早的在为身后铺路,我等臣子愚忠又是何苦来……
奕、僧格林沁的案子爆发之后,清廷这具腐朽的身躯再一次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一个铁帽子王、一个亲王,竟然阴谋劫持两宫和圣驾,这是大清朝立国多年来闻所未闻的大事,加上两人门生故吏甚广,牵连的人也很多。三日之后,受此案牵连下狱的人等已经不下三千人之多,一大批满蒙贵族都被牵扯其中,就连醇亲王奕翾也被责罚在家中反省。
事实也再一次说明,如今的满清朝廷还是那一大批腐朽的满蒙贵族在操纵着,就连奕、僧格林沁这些稍许有正确判断的人等一旦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也都会被毫不留情的镇压。虽然杏贞在这里面扮演了这些满蒙贵族利益群体的代表,但她只是顺势而为,因为此前大部分的满蒙贵族是不愿意放弃北京城的,假若没有这一节,她杏贞也不可如此轻易的收拾掉一个铁帽子王和一个亲王,更别提他们身后还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昏暗的大狱之内,杏贞看着一身囚服的奕,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和僧格林沁的想法是对的,让城别走的确能够让朝廷多苟延残喘几年。”
奕赤红着眼睛瞪着她歇斯底里的问道:“那为何你不支持我的意见?”
杏贞微微一笑说道:“本宫累了,不想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况且离开京城之后,就不是本宫说了算了,七爷,你说对吗?”
奕大声斥骂道:“你这个妖妇,你就是叶赫那拉氏派来毁掉我大清根基的妖妇……”
杏贞没有再让他骂下去,只是吩咐身边的人道:“伺候王爷上路吧,不论此案审结之后如何,王爷也是不可能活着离开此地了,让王爷他走得体面些,也不至于在人前被显戮……”
奕和僧格林沁案子爆发后的第七天上,恭亲王奕欣被西太后叶赫那拉.杏贞下令绞杀于狱中,僧格林沁被革除王位,关押在大牢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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