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一启动,我就从后视镜里看到崔可夫就往后一仰,背靠着椅背开始闭目养神,车里陷入了沉寂。司机的眼睛盯着前方,全神贯注地开着车。
我无聊地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风景,忍不住好奇地低声问司机:“中士同志,我要多长时间才能到斯大林格勒?”
司机耸了下肩膀,有些无奈地说道:“这可不好说,中校同志。这要看路况好不好,会不会遇到敌机的轰炸,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五个小时内,我们应该能赶到斯大林格勒。”
“奥夏宁娜同志。”崔可夫突然开口说道。
我连忙扭头向后望去,只见崔可夫还是闭着眼睛背靠椅背在养神。我正诧异是否我听错了,他又叫了我一声:“奥夏宁娜同志。”
我赶紧答应道:“司令员同志,我在,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吗?”
崔可夫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自顾自地说道:“也许你很奇怪,你在一线部队里待得好好的,为什么我会让你把团的指挥权移交给副手,并让你和我一起去斯大林格勒。”
崔可夫为什么会这样做,我还真猜不到,只好摇摇头。刚摇了两下,我突然想起崔可夫闭着眼睛,是看不见我摇头的,连忙老老实实地说道:“司令员同志,我还真想不到。”
“昨天朱可夫大将给我打电话时,特意提到了你。”
“朱可夫大将!”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顿时有些激动了,“他说我什么了?”
“朱可夫说你作战勇敢,在战场上表现得非常英勇。而且有着天马行空的思维,别人想不到的事情,你都能想到。但根据他的观察,他发现你还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
我听崔可夫这么说,不由心跳加速,我非常在乎自己在朱可夫眼中的印象。于是紧张地问:“不知道大将同志说我哪些地方表现得不尽人意啊?”
崔可夫睁开双眼,看着我说道:“他说你的能力有些欠缺,缺乏大局观,并不适合担任一把手的职位。让你当一个连长、营长甚至团长,你都能胜任。但要是当师长甚至更高级别的指挥员时,你能力不足的缺点就暴露无遗了。”
听到崔可夫转述朱可夫的话,我的心都凉了。没想到我努力表现了半天,在朱可夫的嘴里,还是得了一个能力欠缺,缺乏大局观的评语。
正在我沮丧不已的时候,崔可夫又继续说:“朱可夫同志分析这次战役的规模不会小,而且持续的时间也会相当长。在这么长的会战时间里。是完全有可能把一名能力欠缺的指挥员,陪养成我们军中的优秀指挥员的。朱可夫同志为了培养你,特意让你到各级司令部里工作,希望你在这些地方工作时,能够从高级指挥员的身上学到有用的东西,为你将来担任更高的职务积累必要的经验。”
我听出崔可夫后面的话,是在暗示我通过这次会战。我将有获得提升的机会。听他这么一说,原本阴霾的心情顿时变得晴空万里。
“明白吗?”见我迟迟不说话,崔可夫盯着我问。
我赶紧把胸膛一挺,大声回答道:“明白,司令员同志。”
崔可夫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很好,明白就好。好好地把握这次战役带给你的机会,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又会由奥夏宁娜中校变成奥夏宁娜将军的。”
崔可夫的话已经说得这么明了,我要是再听不懂的话,那就智商堪忧了。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禁怦然心动,在莫斯科保卫战时,我就是由中校直接晋升为少将的,这次在大战才刚刚开始。我就已经是中校,那么离将军也就不远了。
过了一会儿,我又好奇地问崔可夫:“司令员同志,河对岸的战况如何?”
“昨天一整天和今天上午。我集团军的战斗行动主要集中在右翼,即大奥西诺夫卡、叶里茨基、上奇尔斯卡亚地区。敌人极力想从这一带突破我第229师和第112师的战斗队形,然后向东北方向突击,绕到第62集团军的后方,合围友军后,直逼洛哥夫斯基和卡拉奇地区的顿河各渡口。
我昨天一直在雷奇科夫斯基铁路会让站以北的一个高地的观察所里,与第229师师长和第112师师长保持着直接联系,并通过集团军司令部与其他部队保持着联系。
战斗成胶着状态,双方各有胜负。德军第51军的部队,在坦克的加强下向我防御阵地实施攻击。昨天有近百辆坦克向第112师的防地进攻,而我军坚守在阵地上的坦克仅有10辆,但是,第112师的部队不仅击退了敌军的猛攻,并且几次发起反冲击。”
原来昨天敌人把进攻的重点,指向了我团右翼的第112师和第229师,所以向我团防区的进攻,才会显得雷声大雨点小,如果不是后期遭到敌人的炮兵集群轰击而损失惨重的话,那么昨天的战斗,我们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完胜了。
“奥夏宁娜,你在想什么?”崔可夫的声音让我沉思中清醒过来,我只觉脸上热了一下,然后岔开话题说:“司令员同志,前天正处于战斗状态的集团军部队突然撤退,您查清具体的原因了吗?”刚说完,我就发觉自己说错话了,我是崔可夫的下级,却在用上级的口吻质问他,不由地惊出一身冷汗。
不过好在崔可夫没有计较这些,他耐心地向我解释说:“原因已经查清楚了,当时我在下奇尔斯卡亚的观察所,而留在位于伊利缅——奇尔斯基的集团军指挥部里的参谋长诺维科夫和军事委员、师级政委阿布拉莫夫,见敌人的攻势猛烈,怕正在战斗的部队会遭到合围的命运,在未向我请示的情况下,就通过无线电台向步兵第214师、两个海军陆战旅以及坦克第137旅发出了撤退到顿河左岸的命令。我是昨天晚上回到集团军司令部时,才得知这一情况的。”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他叹气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道命令,数以千计的指战员拥挤到顿河边,在渡河后遭到了敌机的猛烈空袭,付出了惨重的伤亡。第62集团军的司令员科尔帕克奇将军了解到这种情况,一度以为崔可夫的部队被敌人击溃了,亲自带着我和谢米科夫大尉赶到了崔可夫的观察所来了解情况,于是才有了我被借调到第64集团军,临时代理第678团团长的一系列的事情。
看到他失落的样子,我连忙奉承他说:“司令员同志,据我所知,虽然敌人在很多地段突破了我集团军的第一道防线,但是在您的指挥下,集团军的指战员们表现的非常英勇,他们勇敢地和敌人战斗着,将敌人挡住了通往奇尔河和顿河的道路上。从目前的情况看,敌人从下奇尔斯卡亚地区直接突击斯大林格勒的危险已经被消除了。”
崔可夫点点头,问我:“奥夏宁娜中校,你们团渡河顺利吗?目前部队还有多少人?”
我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说:“报告司令员同志,我团在撤往河边构筑新工事前,曾遭受过敌军炮兵集群的猛烈炮击,部队伤亡过半。今天清晨渡河时,二营和七连都顺利地渡过了顿河,而我乘坐的渡船却因遭到敌机的轰炸和扫射,而沉没了。渡船上的警卫排、工兵排加上水手原来有一百多人,最后只有十来个人成功地登上了顿河左岸。”
崔可夫听完我的话,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说:“奥夏宁娜同志,渡船被击沉,你还能成功脱险,我不得不说,你真是太幸运了。”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