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尔将自己的目的全盘托出之后,整间办公室就陷入到了一种微妙而且尴尬的气氛当中。√∟,
图尔戈侯爵只是嘴上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客套话,一边不停地抽着雪茄,显然只是在应付夏尔,心里则在权衡接下来怎么样抵抗夏尔的‘威胁’,尽量保持自己的权势。
而夏尔虽然能够看出对方的心中所想,但是他却也没有兴趣点破,只是同样面带笑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部长聊着天。部长阁下心中的郁闷和遗憾他完全看得出来,但是却并没有多少安慰对方的打算。
“好了,夏尔,该交代的我也跟您交代完了,接下来就看您的啦!”掐灭了烟盒当中最后一根烟之后,部长含蓄地下了一个逐客令,“我衷心相信,您一定能够在之后为我国的外交事业当中,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谢谢您的夸奖,阁下。”夏尔知情知趣地朝对方行了行礼,“那么,我先不打搅您处理公事了……再见。”
“再见。”
当走出了办公室的门之后,夏尔不期然间深吸了口气——因为部长一直在不停地抽着烟,刚才房间里已经充满了烟气,实在是有些让人不舒服。
接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面。然后,很快,他的秘书就将一叠叠的文件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这些文件,都是法国驻欧洲各国的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们所写的报告,事无巨细地描写了当今欧洲各国政治界和社会其他各界的动态以及对未来的预测。虽然依照使馆人员能力的不同,这些判断的准确性会有高低之分。但是因为外交经验不足,夏尔仍旧需要依靠这些报告判断来初步了解法国外交机器的运行、以及整个欧洲的形势。
正因为初涉外交场。再加上作为一种对部长阁下的尊重,他现在并没有对文件进行任何的批注或者批示。随意进行了一番浏览,只是在自己很感兴趣的文件上面打上了标记,一边随时查阅而已,
而为了让夏尔更加了解这些报告的前因后果,他的秘书还特意将一大叠本来已经被封存好了的外交档案放在了旁边,并且进行了分门别类,以便他随时查阅。当夏尔看完了这些报告之后,他就开始仔细地看起这些外交档案来。
而审阅这些报告和档案,就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在外交部当中的主要工作。
外交是一门十分微妙而且危机四伏的艺术。夏尔宁可先将一切都了解清楚,也不愿意冒冒失失地仓促上阵而闹出笑话、甚至外交危机。
况且,看这些档案,确实能够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
这些尘封已久的外交档案,在外交人员平淡无奇的叙述当中,夏尔看到了一个个发生于欧洲各国的惊心动魄的阴谋诡计和重大事件,感受着一种自己正在超脱于历史之外的感触。
哪怕是当做历史书来看,也确实能够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施瓦岑贝格亲王重病,可能将命不久长。皇帝弗朗茨-约瑟夫对自己将会失去如此重要的大臣和老师而感到惊慌失措,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尚未对治理自己如此庞大的帝国做好准备,因此政策的连续性并不明显。
如果亲王去世的话,奥地利接下来的政局可能将会出现剧烈变动。有可能奥地利人接下来将会缓和同普鲁士人的紧张关系,应当密切注意其动向……”
当看到来自奥地利大使馆的这一条报告之后,夏尔用红笔将报告圈注。然后放入到了自己的特别文件夹里面。
菲利克斯-施瓦岑贝格亲王就是如今的奥地利帝国宰相,他的对外政策及其强硬。1850年,为了阻挠普鲁士企图排除奥地利整合德意志的野心。他给普鲁士下最后通牒,要普鲁士放弃没有奥地利的小德意志方案。在战争威胁之下,普鲁士踌躇再三之后,最终在他的威迫下签订,解散同盟并被迫向奥地利称臣。
而这位亲王现在却得了重病,很快就要死了。
“帮我写几份请柬,给奥地利使馆的成员。”接着,他头也不抬地对旁边的秘书说,“我两天后将会在自己的家里举办宴会,希望他们能够赴宴。”
“两天之后?”秘书看上去稍微有些迟疑,“时间可能有些仓促,先生,毕竟他们可能都各有日程。”
“我知道很仓促,但是过几天我就要去英国了,实在找不到更好的时间。”夏尔低声回答,“就算不能全体出席也没有关系,只要有那么一两个够分量的就行了,我想至少探一探奥地利人的底,搞清楚我们可爱的小朋友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很有可能,甚至我敢断定,我们的小朋友现在什么都还没想到呢……”
“小朋友是指?”秘书有些疑惑地看着语气有些轻佻讥诮的夏尔。
“哦,没什么……”夏尔的脸上重新恢复了严肃,“总之,就按照我的交代做吧,今天下午就把请柬带过去。”
“好的,先生。”眼见夏尔的意志不容动摇,秘书也不再多问,直接躬身答应了下来。
“哦,都这个时候了啊!”夏尔抬头看了看窗外,发现现在天都已经阴沉了下来。“好吧,你赶紧去吧,别耽误时间了。”
接着,他自己也站起身来,走出了办公室,混杂到了三三两两的下班人群当中。
一路上不停地礼节性地同职员们打招呼致意,夏尔很快就走到了自己的马车前。
马夫早已经准备就绪了,然而夏尔却迟迟地站在车厢外面,一直没有上去,低垂着视线好像若有所思。
但是,十分奇怪的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先生?”因为看着夏尔一直都在发呆,所以马夫大着胆子小声问了起来,“您要回家吗?”
回家……是啊,回家?
这个词,不经意之间在夏尔心中激起了一道道波澜。
虽然自从新婚之后,他就和夏洛特搬到了自己的新居那里,但是他在心理上还没有转过弯来,依旧是把他之前住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当成了家。
好久没回家了啊,也不知道爷爷这阵子怎么样了呢?
也不知道……
“是的,回家,我要回家看看。”夏尔轻轻自语,“我们回家吧,去我爷爷那里。”
“先生?”车夫更加惊奇了。“您不是……”
夏尔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口误。
“我的意思是,去我的爷爷那里去看看,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他们了。”
“哦,好的,明白了!”车夫马上会意地点了点头。
“你先带我去我爷爷那儿,然后马上回家,去告诉夫人今晚我在爷爷那里吃晚饭,要晚点才回来……”夏尔一边说,一边走进了车厢。“叫夫人别等了,自己先吃晚饭吧,明白了吗?”
“明白了,先生!”车夫一边应了下来,一边挥了挥缰绳,让马车骤然发动了起来。
很快,马车就载着夏尔来到了特雷维尔侯爵府邸之外,毕竟处于城区之内的特雷维尔侯爵府邸,比处于郊区的新居要近得多。
“少爷,您回来了?”老门房一边惊呼,一边忙不迭地将大门打开,以便让夏尔的马车可以直接开进去。
夏尔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原本有些沉闷的宅邸,因为夏尔的突然回归而迅即变得重新骚动了起来。仆人们纷纷跑过来向夏尔打招呼,显然对他的迁居还没有适应过来。
夏尔颇为礼貌地同每个人打了招呼,然后沿着自己早已经熟极而流的路线,一步步地走回到了宅邸当中。
“先生……您是一个人过来的吗?怎么事前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啊?”夏尔刚刚走进大厅,玛丽-德-莱奥朗小姐立即迎了过来,脸上带着同样的欣喜,“我们都已经在吃晚餐了,可没有准备您的那份啊!”
“我是一个人过来的,就是顺便过来看看爷爷和你们而已,没什么别的。”夏尔微笑着回答,“反正我现在也不饿,让厨师现在再准备也不晚。再说了,我又不是客人,难道过来还要提前通知预约吗?”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您明白的嘛!”玛丽苦笑着回答,然后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夏尔。“您是一个人跑过来的呢……”
这种视线让夏尔感觉有些不自在。
“你们刚才在吃晚餐吗?那爷爷也在?”
“是的,老爷在餐厅里面用餐。”玛丽轻轻点了点头,“而且,芙兰也在。”
片刻无言的沉默。
“是吗……”夏尔脸上仍旧十分镇定。“那带我过去吧!我要见见爷爷,最近挺想念他的。”
只是想见见爷爷吗?玛丽在心里嗤笑。
“嗯,跟我来吧,先生。”她做出了一个手势,然后转身带着夏尔向餐厅走去。
“对了,我还有件事要问你。”夏尔骤然加快了脚步,走到了玛丽的身旁,“最近……芙兰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吧?”
自从芙兰苏醒过来之后,夏尔将玛丽也留在了这里,特别叮嘱她要密切监视芙兰,注视她任何可疑的行动,更加不允许她这段时间再出门。
“没有啊,先生!”玛丽睁大了眼睛,“最近她乖着呢,再也没有寻死觅活的念头了,当然,也更加没有去写给男爵的告密信。”
“哦……”夏尔低声应了下来,不置可否。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