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才子诗会正贤人,万三抄诗天雷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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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先登场的是程逸少,接着是计无双,然后是方恪礼。

  三位才子皆才华横溢,所作诗词,或豪迈铿锵,或壮志凌云,无一不是上佳之作。

  特别是方恪礼,一首壮志难酬的诗念罢,居然引来文气加身,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周万三也面露讶然,没想到这个夜宿青楼的酸儒,也有赤子之心,作起诗来,倒还有两下子。

  三大才子出场完毕,接下来,就该是应天第一才子蔡兰亭登台作诗了。

  在众人的呼喊声中,一袭青衫的蔡兰亭,手持折扇气质出尘,缓缓迈步上台。

  蔡兰亭生性狂傲,小觑天下读书人,不过却有真才实学,故此纵然他持才傲物,应天城里的读书人,却都十分敬佩他,有的甚至以他为荣。

  周万三也很好奇,这个看似吊炸天的读书人,到底能做出何等诗词。

  “叶国师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两年来,在下负笈游学数个州郡,看遍人间百态,深感世道艰难,感慨颇多,成诗无数。尔等在这应天城中,不知世间百姓之疾苦,而面对滔滔浊世,我亦深感自身渺小。然,我辈读书人,自当保留读书人之气节心性,我有一诗,名为《眼》,欲赠天下读书人!”

  蔡兰亭置身高台,声音洪亮,一番话说完,迎来满堂喝彩。

  台上抚琴的柳若蜓,似乎与蔡兰亭相识,两人对视一眼,皆低头作礼,柳若蜓随之拨弦。

  琴声铮铮,带着些许豪迈之气,台下立刻安静,蔡兰亭的声音,随之响起。

  “玲珑宛若水晶球,万丈红尘一览收。

  识透人心真与假。看全世道苦和愁。

  色寒每向不平事,泪浅常因国病由。

  阅尽千般何所愿?此身依旧是童眸!”

  蔡兰亭语调铿锵,抑扬顿挫,声音由高到底。柳若蜓的和琴之声,亦从高亢转为抒情,一首诗念罢,台下静默一片。

  众所周知,当今天下,被仙道统治,读书人皆成附属,多有趋炎附势者,随波逐流者,他们为了自身荣华富贵,甘愿被仙道驱使,贪官污吏遍布天下,强盗匪徒作恶多端,好好的天下被搞的乌烟瘴气。

  然则,天下百姓纵然水深火热,在仙道门派面前,万民皆如蝼蚁,根本无力反抗。蔡兰亭这首诗,含蓄述说了当今天下之弊病,意在劝诫所有读书人,要保持一双童眸,不要和这滔滔浊世同流合污。

  “你这小子,是对我仙道门派心有成见?”无极仙宫弟子中,王也起身怒喝,他听得出蔡兰亭诗中之意。

  “呵,在下只是劝告天下读书人,守住本心,保持洞明世事之双眼,何来对你等仙道不满之说?这位仙长如此发问,有对号入座、过分解读之嫌,莫非是自知你等所为有亏?”蔡兰亭朗声回复,丝毫不惧。

  “若非我仙道门派庇护,大周王朝还焉能存在?似你这样的读书人,又哪里来的机会,在此城中安享太平?”王也怒目而视。

  “呵,修道之人不好好在山上清修,非要涉足人间之事,你等仙道门派,自以为庇护天下,实则只是庇护富人权贵,那些乡村郊外的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卖儿卖女者比比皆是,尔等可知否?”

  蔡兰亭亦是怒目相向,不等王也说话,继续朗声而道:“你等仙道之人莫要猖狂,若有朝一日,蔡某成圣,必会掀了这不公的世道,叫天下仙人,不可插手人间事!”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场中之人无不惊骇莫名。

  就连周万三也是一阵呆滞,他们兄妹姐弟几人,从幽州逃难至应天,长途跋涉三千里,一路所见,底层百姓水深火热,大城的权贵富户却锦衣玉食,这是无疑是个充满病态的国家。

  周万三如今只想着顾及自身,对于那些贫苦百姓,爱莫能助,当然,他和汪九妹开办工厂,截止目前也帮了不少,但是他没有想到,台上这名读书人,竟如此胆大,连仙道门派都敢得罪。

  崔鸣玄见势不妙,立刻上前劝阻王也,又示意师兄不要太过锋芒毕露,以免招来祸端,在他的安抚之下,双方这才停止争吵。

  王也心中气愤,想要率领同门离去,可就在这时,东边苍穹之上,百丈紫气在月色之下呼啸而来,停在长龙街上空,最后纷纷涌入蔡兰亭的身上。

  紫气加身!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这是继上次周万三作诗之后,又一次有人作诗,而引得紫气东来。

  蔡兰亭也未显得有多意外,神色从容接受紫气灌顶,百丈紫气全部加身之后,书生气势一变。

  台下所有儒家读书人为之一惊,皆大为震撼。

  蔡兰亭晋升六品儒位!

  儒家六品可称贤人,正得此位,就不再是普通的读书人,可以借助浩然正气,初步施展言出法随,所到之处诛邪退让,鬼魅不敢近其身。

  神匠一桌当中,白衣洛神喜不自胜,“想不到小小应天城,居然能出一位六品贤人,此人心怀天下,当真是我大周王朝的福气。”

  一旁的顾倩兮看着台上那名读书人,愣愣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蔡兰亭所在高台之上,陡然间出现两道身影,台下众人又是一惊。

  “父亲,老师,你们怎么来了?”崔鸣玄看清来人,赶忙上前行礼。

  来人正是城主崔浩然和大儒齐立心,两人到来,除了仙道门派和神匠一桌,其余人纷纷向台上下跪行礼。

  韩如雪所在一桌,见城主到来,也不好再急着离去,纷纷拱手施礼,崔浩然虽然离开无极仙宫,但仍是几人师叔。

  “都起来吧,方才见紫气东来,本城主便随齐先生过来看看,今日诗会,诸位各展才华,无需多礼。”崔浩然微笑抬手,台下众人这才起身,重新坐回座位。

  “兰亭,恭喜你晋升六品儒位,难得难得,实在让为师意外!”大儒齐立心看着面前的弟子,老怀大慰。

  “若无恩师谆谆教诲,兰亭安能得此儒位?老师大恩,学生永不敢忘!”见恩师到来,蔡兰亭没了先前的倨傲,躬身施大礼。

  “兰亭无需多礼,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能有此成就,都是你自身努力得来的结果。”

  齐立心抬手搀扶,口中虽然谦逊,心中却不无得意,他一生育人无数,成就六品贤人者甚少,蔡兰亭今日成果,实在让老人喜不自胜。

  周万三见城主和大儒到来,赶忙安排两人入座,他本想给二人单独设座,却被拒绝,两人直接坐到了蔡兰亭所在一桌。

  而后,齐立心又问了蔡兰亭所作诗词,最后加以点评,自是一番褒奖。

  “眼下我等都已作诗完毕,就剩万三兄尚未登台,上次小城主生辰之时,万三续上国师残篇技惊四座,先前又赠诗于柳姑娘,亦是让我等叹服,不知万三可还有诗词佳作,不妨拿出来,让我等开开眼界。”

  计无双见无人上台,就开始出言催促周万三,有蔡兰亭紫气加身在前,就算此人腹有诗书,想来也会略逊一筹。

  周万三正愁上台没理由,此人瞌睡送枕头,当下微微一笑,走到顾倩兮身侧吩咐一声,继而迈步上台。

  台下众人虽然多有叫好者,但大多数人却不太看好他,毕竟有蔡兰亭珠玉在前,就算此人再次引来紫气加身,也很难盖过蔡兰亭之风头。

  不多时,顾倩兮领着龙葵取来笔墨纸砚,放置柳若蜓琴桌一旁。

  “今日揽月楼开业,又逢月圆之夜,周某就作一首和月有关的诗词,以纸笔写下,由柳姑娘弹唱。”

  周万三神态从容,说完之后走到柳若蜓身侧,提笔书写。

  台下众人先前听过柳若蜓弹唱如梦令,不由心生期待,纷纷叫好,耐心等待。

  “就按照中午时分,我教给你的那首曲子弹唱即可。”周万三一边挥毫泼墨,一边吩咐柳若蜓。

  柳若蜓轻点螓首,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周万三笔端,笔走龙蛇,诗词渐出,一看之下,花魁心神震颤。

  待周万三书写完毕,柳若蜓依旧沉浸在纸上的诗词当中,难以自拔,写的实在太好了,这首词一出,后人或许只能仰望。

  柳若蜓拿过纸张,一连看了数遍,将每一句都记在脑海里,然后闭目沉吟。

  台下众人由于看不到诗词内容,不免有些着急,开始窃窃私语。

  足足过了盏茶功夫,琴声忽起,台下喧嚣为之一静。

  柳若蜓一身白衣,素手弄弦,声调自成韵律,清灵婉转,让人如置仙境。众人皆静默聆听,不多时,台上佳人轻启朱唇,优美歌声随之响起。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此句一出,举座皆惊,仅此一句,堪称千古。每个人的心头都涌起了不同的想法,然则柳若蜓那婉转歌喉并未停止,伴随琴声继续吟唱。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此句唱吧,整首诗词上阙已成,台下众人各有所思。

  顾倩兮想起了京城牢狱之中,正在含冤受苦的父亲,她有心解救,又能力有限。

  汪九妹回忆起这些年来商场生涯,高处不胜寒。

  顾今朝再次纠结自身骑虎难下的处境,欲浪子回头,又恐无极仙宫琼楼玉宇,再也无他立锥之地。

  蔡兰亭不由想起负笈游学途中所见多闻,从心怀茫然到志向坚定的转变。

  城主崔浩然则觉得,这首诗词写的分明就是他的内心,他自幼读书,又见读书人前途渺茫,故而上山修行,以卓绝资质,入得无极仙宫,小有所成之后,却又不能静心修行,只因年少时,有一颗报国之心。

  而后数年修行不得寸进,最后向师尊表明心迹,想要入仕为官。有了无极仙宫弟子身份,下山之后步入朝堂,却站在了文官一方,卷入权利斗争,最后落败。当初的同僚或被收监,或被杀害,只有他一人因身份特殊,在宗门庇护下逃得生天,还做了应天城的城主。

  多年以来,虽说主政一方,却难以改变局势,他多想返回朝廷,为天下万民据理力争,可妻子儿女成了他的牵绊,终究未能归去,恐惧朝堂之上衮衮诸公的滔天权势。

  这半阙诗词,如同一记重锤,平地惊雷,狠狠击打在崔浩然心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整首诗词吟唱完毕,柳若蜓琴声未断,再次吟唱一遍。

  顾倩兮泪如雨下,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从这一句就不难看出,原来小三一直都不曾忘记她的父亲,暂时的分别不是长久,他日总有相见之日。

  汪九妹双目通红,想起去世的大哥,想起了不能再操劳的父亲,也想起了她与万三从相识到相知的点点滴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顾今朝的心思极为复杂,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对于自己的背叛,三哥并未责怪么?顾今朝如此想,不禁悲从心来,暗道三哥啊,加以时日,你必不会再原谅我。

  白衣洛神用心聆听词句,心中翻江倒海,不由得痴了。她本是大周公主,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远离京都,置身应天,心中皆是对亲人的思念,还有对现实的诸多无奈,她只感觉万三这首诗词,就是为她所写。

  场中众人,无一例外,都从这首诗词当中找到许多共鸣,一时间,几百人的诗词大会,无人发声,皆默然沉思、心潮起伏。

  一直到柳若蜓弹唱完毕,台下依旧针落可闻。

  这种凝固的气氛大约过了半刻钟,一声大笑突然自场中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发笑之人正是城主崔浩然。

  崔浩然的笑声之中,带着些许悲凉无奈,些许释然豪迈,他起身踱步,径自走向高台,一边走一边念诵诗词。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崔浩然行至高台中央,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脚踏虚空,乘虚而上,似有无形阶梯在他脚下蔓延,助他步步登天,直到百米上空,仍未有停下趋势。

  所有人都面露讶然,不约而同起身,仰头望天。

  一轮圆月悬挂夜空,崔浩然此时,彷如置身圆月之中,浑身衣袍鼓荡,无数天地元力向他周身汇聚,静谧月夜陡然起风。

  苍穹之上,忽而响起滚滚雷声,霎时间乌云盖顶,遮住皎洁月光,道道闪电撕裂长空,突如其来的天地异象,使得地面众人无不骇然大惊。

  片刻之后,所有的闪电如同天人挥鞭,纷纷抽向苍穹之上的那道人影。

  就在众人心惊之际,几名仙道弟子中,王也的声音陡然响起:“师叔这是要渡劫入金丹了!”

  王也话音未落,道道闪电直接劈向崔浩然头顶,然而就在这时,一颗璀璨金丹雏形,自崔浩然头顶上方急速凝成,这是由天地元力以及他自身修为凝聚,虽未成型,却挡住了天雷之威。

  金丹在天雷的洗礼之下,愈发浑圆璀璨,在夜空之中,光芒大绽,金丹既成,雷电乌云很快退去,明月星辰再次出现。

  苍穹之上,崔浩然仰天长啸一声,释放胸中郁垒,最后飘然落地。

  “万三小友,你的这首诗词,解我多年心结,使我在将近天命之年,得以结成金丹,崔某这里谢过了。”落地之后,崔浩然心中激动,说完之后,向周万三拱手施了一礼。

  周万三赶忙还礼,“不敢,不敢,这都是城主大人自己的福报,我可不敢居功。”

  崔浩然闻言一愣,不过随即明白了眼前少年的意思。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东边苍穹之上,又有紫气东来,这一道紫气,比之蔡兰亭那道,更加浓郁,且大了数倍,纷纷涌向周万三体内。

  紫气入体一半,周万三居然拒绝接收,大袖一挥,将剩下的半数紫气,扫至台下四面八方的席位。

  这些无主的紫气,散落四方,择人入体,纷纷涌入在座的才子佳人体内,就连韩如雪等人也吸收不少,紫气加身之后,女子更增书卷之清华,男子更添写意之风流。

  众人得了好处,惊讶之余,自对万三心存感激。

  此次诗会虽有意外,却很是成功,不消说,从今往后,周万三和他经营的揽月楼,必将在应天大城声名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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