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靖闻言,非但不喜,反倒一反常态的冷哼了一声。
张辅臣见状,露出一抹了然之色,他已经大概猜到了雍靖的心思。
“绕了这么一大圈,终于抓到了事情的关键,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生死”二字。”张辅臣如是想到。
此时赵京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于是他扶着锦墩艰难的跪了下来,道:“万方有罪,止在臣工一人,请皇上赐臣死罪,以息圣上之怒。”
赵京与雍靖玩了一手以退为进。
若是换作其他人与雍靖玩以退为进这一套,大约会落得两种结果,一是,雍靖压根不接茬。二是,雍靖直接给你来一招将计就计:想死?好,那就成全你。
换做赵京对雍靖使出以退为进的时候,雍靖却又使出了第三种应对方法。
雍靖闻言,冷冷的瞥了赵京一眼,道:“阁老不妨与朕说说,阁老的身上都有哪些罪?”
雍靖将球踢回给了赵京,你不是说自己有罪吗?那么好,那你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说你都犯了哪些罪?
“臣老而昏聩,却仍旧忝居高位,此臣罪一也。臣教子无方,致使其用人不明,不能体察圣意,此臣罪二也。”赵京说着,颤颤巍巍的将头磕在地上,道:“臣请乞骸骨,恭请圣上恩准。”
雍靖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话,不想却被高庸抢了一句话头。
高庸当即跪了下来,道:“主子容禀,阁老兢兢业业辅佐主子治理天下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主子念在与阁老以往的君臣情分上,饶他一次。”
这就是高庸的过人之处了,他伺候了雍靖几十年,对其十分的了解,雍靖随便一个眼神,他就能从中揣度出雍靖真实的想法。
雍靖闻言,略微沉吟了片刻,道:“乞骸骨就不必了,阁老还是回家闭门思过吧。”
“谢皇上恩典。”赵京当即给雍靖磕了一个头,旋即被高庸搀扶着离开了养心殿。
赵京离开之后,雍靖见张辅臣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于是,故意使了一个坏,根本没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道:“张阁老也退下吧。”
雍靖只用了一句话就将全部话头都给堵死了。
若是换做平时,雍靖大概会问一句:张阁老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事情?若是没有就退下吧,然而今天雍靖说的却是肯定句,根本不给张辅臣开口的机会。
“臣...”张辅臣欲言又止,旋即一脸无奈的轻叹了一声,道:“臣告退。”
雍靖对朝堂的掌控力度几乎达到了如臂指使的程度,堂堂次辅,雍靖不准他开口,他就真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赵京与张辅臣离开之后,雍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他一脸懊恼的摇了摇头,嗟叹道:“打压了赵京,却将张辅臣给忘了,看来朕是真的老了啊。”
“主子正值春秋鼎盛之际,跟老字可一点边也挨不着。”高庸说道:“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即便是那算无遗策的诸葛孔明,不也一样用错了马谡吗?所以啊,主子无需太过在意,饶是在某一环节上出了纰漏,回头再堵上也就是了。”
雍靖闻言笑了笑,一脸玩味的看着高庸,道:“武功高、嘴巴甜、脑子灵、有眼色,你说你还有缺点吗?”
高庸闻言,却是一反常态的露出了一脸黯然的表情,嗟叹道:“奴婢这辈子似乎什么都得到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听你这么一说,朕亦深有同感,世人都羡慕朕贵为九五之尊,可他们又哪里知道九五之尊也有着许多的无奈,称孤道寡,没有朋友,整日里活在阴谋算计与惊惧惶恐之中,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几十年,从潜邸到养心殿,朕也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大的笼子罢了。”
雍靖忽然大发感慨,反倒是将高庸给整不会了。
高庸深知,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接话,因为人家根本就不是在与自己说话,人家只是触景生情的想发一发感慨罢了。
“张阁老的事情先放一放吧,过几日再找个由头,找补一番也不迟。”雍靖说道。
“是。”高庸轻轻的应了一声。
雍靖之所以说过段时间再找补一番,是因为他又要闭关了。
闭关打醮。
雍靖每年都会在耕籍大典之后,选择闭关,因为这段时间他相对比较清闲。
另一边。
锦衣巷,赵京府邸。
赵京回府之后,当即命人将赵东楼与南宫烈给唤到了近前。
赵京坐在摇椅上,就这样慢慢地摇晃着,此刻他只想坐着摇椅无忧无虑的摇到天荒地老,若是就这样死了,对他来说倒也不失为一个完美的结局。
可惜天不遂人愿,还有好几口锅等着他来背,他又不敢就这么撒手而去。
赵京睁着昏黄的双眼,一脸无语的望着仍旧后知后觉的赵东楼与南宫烈,道:“你们现在是看我老了,做事的时候竟也开始瞒着我了。”
“儿子不敢。”赵东楼见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于是问道:“可是皇上问起了什么?”
赵东楼不说这句话还好,他一说这句话,赵京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指着赵东楼与南宫烈,怒道:“你们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在赵东楼的印象里,父亲已经许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如今见他这样,想必是遇到了对己方十分不利的事情。
赵东楼按照之前已经设想好的方案,对赵京说道:“儿子重新启动了十二死肖,令其在半路截杀邹若安。”
赵京闻言勃然大怒道:“当年令十二死肖去刺杀沈炼,已经引起了皇上极大的不满,如今为何又要让他们去刺杀邹若安?”
赵东楼讪笑一声,解释道:“当年十二死肖对沈炼的刺杀以失败而告终,此事引起了朝野内外的极大关注,这才是令皇上感到不满的主要原因。”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引起了皇上的不满,你就不应该再令他们贸然出手。”赵京重重的拍了拍摇椅的扶手,道:“若我没猜错的话,此番行动,怕是同样失败了吧?”
赵东楼一脸无奈的长叹一声,道:“本来已经胜券在握,谁知半路突然杀出来个郑乘风,他人老成精,实在不好对付。”
赵京闻言,忽然身子一软,当即瘫坐在了摇椅上,道:“皇上已经命老夫回家闭门思过,无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更不能随意接见任何人,内阁的事情暂时交由张辅臣处置。”
“什么?”赵东楼大惊失色,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赵京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就是为父话里的意思,皇上已经对我等产生了不满,恐怕即将要开始重要张辅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