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养心殿。
雍靖背靠着龙椅,正在闭目养神。
郑乘风恭恭敬敬的站在御阶下,与雍靖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
良久之后。
雍靖闭目沉声说道:“十二死肖又重出江湖了?”
“是。”郑乘风点了点头。
“对此你怎么看?”雍靖问道。
“臣以为,十二死肖不过癣疥之疾,不足为虑。”郑乘风回道。
“继续说。”雍靖说道。
“皇上只需拿下十二死肖身后之人,即可万事无忧。”郑乘风回道。
郑乘风一语双关,这句“拿下”共有两层意思。
一是,干掉十二死肖背后之人,即可万事无忧。
二是,将十二死肖背后之人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仍可万事无忧。
雍靖十分准确的接收到了郑乘风所传递的两层意思。
“嗯。”雍靖点了点头,道:“你且退下吧。”
“是。”郑乘风行礼退了出去。
郑乘风与雍靖之间的说话方式,向来都是言简意赅,从不多说一句废话。
这也是郑乘风能够历经六朝而不倒的主要原因之一,他对历任皇帝基本都做到了不瞒着,不忽悠,说实话,讲真心,出主意,给方案等六大原则。
郑乘风在与聪明人雍靖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是讲七分留三分,不将话说死,但将话点透,剩下的交给雍靖自己来决定。
一句只需拿下十二死肖身后之人,便可看出郑乘风的圆滑之处。
十二死肖身后之人是谁?
雍靖心里清楚得很,郑乘风自然也知道,甚至连高庸、张辅臣等寥寥几人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十二死肖每次出手,杀得都是清流的人,亦或是专门与奸党集团作对的人。
其实这件事情一点也不难猜,关键就在于猜出来又有什么用?
十二死肖是赵京父子一手培植出来的杀手组织,他们专门刺杀那些与自己作对的人,然而雍靖明明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可他却又为什么迟迟不对赵京父子出手呢?
因为赵京父子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得到了雍靖的默许,否则,即便借给赵京父子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擅杀朝廷官员啊。
雍靖与赵京的关系十分的微妙,二人即是君臣,又有些像主仆,赵京特别善于揣度雍靖的心思,往往雍靖一个表情或眼神,赵京便已经猜出了雍靖的意图。
很多时候,雍靖甚至都无需开口,赵京就能猜出他的想法,然后帮他把事情给办了,并且还能办得滴水不漏。
若是一旦东窗事发,雍靖自然可以拉赵京父子出来顶罪,这个锅赵京父子可是背得死死的,因为人家雍靖一句话也没说,是你自己妄揣圣意,办了错事,跟人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赵京才能够得到雍靖的信任,并且在雍靖朝一干就是十几年。
但是话说回来,若是赵京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的话,估计他至少已经死上八回了。
郑乘风离开之后,雍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起身来到殿门外,看着漆黑的夜色,道:“明日一早让赵阁老与张阁老入宫来见朕。”
“是。”高庸轻轻的应了一声。
一夜无话。
翌日。
天光放亮。
距离辰时还有一段时间,而赵京与张辅臣却已同时出现在了养心殿外。
二人在殿外等候了一刻钟左右,高庸这才姗姗而来,道:“让二位阁老久等了。”
“无妨。”赵京与张辅臣同时开口,道:“高公公莫要与我等客气才好。”
高庸伸手作请,道:“二位大人请吧。”
进入养心殿之后,二人被高庸径直带到了西暖阁。
进入西暖阁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雍靖亲笔题写的“勤政亲贤”匾。
赵京在匾额下伫立了良久之后,不禁发出一声感叹,道:“若论起勤政爱民来,试问又有哪一朝的天子能比得上咱们的皇上?”
“赵阁老所言极是。”张辅臣当即附和了一句。
在事情尚不明了之前,张辅臣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决定先静观其变,而后再见机行事。
“阁老请快些,莫要让主子久等了才好。”高庸轻声提醒了一句。
“好好。”赵京闻言,连忙加快脚步,随着高庸向西耳殿走去。
进入西耳殿之后,赵京与张辅臣连忙给正在炕桌上用早膳的雍靖行礼,道:“臣恭请皇上圣安”
“朕躬安。”雍靖向赵京二人摆了摆手,道:“高庸,给二位阁老看座。”
“是。”高庸应了一声,旋即取来两个锦墩,又亲自搀扶着二人坐了下来。
二人坐下之后,西耳殿内除了雍靖喝粥的声音之外,再也没发出任何的声响。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雍靖没有再邀请赵京与自己一同用早膳。
这是一个十分明显的信号,雍靖在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赵京的不满。
赵京现在也是一头的雾水,他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做出了什么事情,竟惹得皇上如此不满。
赵京对刺杀邹若安之事毫不知情,那纯粹是赵东楼单方面做出的愚蠢决定,与赵京一点关系都没有。
现在的赵京也真是悲催,因为他不只要为雍靖背锅,还要替自己的儿子背锅。
真真是天底下的锅全都被赵京一个人背了。
就在赵京胡思乱想之际,高庸忽然捧着一摞奏疏走了进来。
雍靖瞥了高庸一眼,冷声道:“狗奴婢,没看见朕正在用早膳吗?”
高庸一脸尴尬的讪笑一声,旋即跪地请罪道:“回主子的话,实在是事出有因,否则,就是借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在主子用早膳的时候来打扰主子。”
雍靖皱了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高庸连忙站了起来,将奏疏放到了雍靖面前的炕桌上,道:“回主子的话,这是刑部一早让人送来的死刑犯人的勾决名单。”
雍靖一脸恍然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张辅臣从雍靖与高庸的对话里,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问题,于是他当即笑了笑,道:“皇上用膳的时候仍不忘批阅奏疏,这般勤政真是亘古未有啊。”
“事关人的生死,朕亦不得不慎重一些。”雍靖抑扬顿挫的说了一句,旋即翻开了奏疏,当着赵京与张辅臣的面批阅了起来。
“事关人的生死?”赵京皱了皱眉,心道:“事关谁的生死?”
在场的都是人精,雍靖与高庸演的这出双簧,张辅臣看得出来,赵京自然也看得出来。
“生死是大事...”张辅臣心里也有些没底,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他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试探着说道:“近来海晏河清,杀人越货之事比之往年的确少了许多,圣朝能有此等盛世,全赖皇上文治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