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章】酷吏-顾灵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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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灵溪在客栈里迷迷糊糊醒来,她头痛难忍,思维还混乱不堪。乱发粘在她额头、两鬓上,她在昏暗中什么也没看清。

  她勉强摸着床边的扶手起身,那是木质雕纹的扶手。触感让她想起那些个散发酒香的软木塞,几乎立刻,那种口渴感占据了她的口腔。

  “唔……酒,”她朝门外吼道,“我口渴了。”

  不对,这是第几天了?第二天?还是刚到长乐县?她拨开乱发,蹒跚到梳妆台边的全息腕表,从一堆软件中找到了日历。

  日期的数字如冰水泼颈,糟糕,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他们从长安出发,到云岚州已经四天!但调查工作根本没有开始!

  每天,从早到晚,他们要么就泡在酒楼里饮酒作乐,要么就在基因猎场里打鸟捕兔。

  顾灵溪拉开窗帘,一堵厚厚的砖墙挡在她的面前。砖墙上雕龙纹凤,黑白对龙纹以浮雕的形式在上面游曳。

  “大人,您要的酒。”店侍敲门声响起。

  她走去开了门,店侍手里正握着瓶石城产的珍稀葡萄酒。那水晶瓶好似光芒万丈,她努力才移开了双眼。

  “其他门下录事们呢?”

  店侍微微欠身道,“各大人已经去讨论案情了。”

  “去哪?”顾灵溪很疑惑。

  “回大人,他们去长乐酒楼了。”

  “哦……”果然,量他们也去不了什么正经地方。

  “他们说没说在调查什么呢?”

  “大人们说,要从人际关系入手,查查长乐县的情况。”店侍顿了顿,继续说道,“大人们吩咐小的,您醒后我就通知他们,然后安排人把您接过去。”

  顾灵溪皱了皱眉,“你通知他们了吗?”

  “暂时没有。”

  “很好,不用通知他们了。我自己出门逛逛,他们要是问起,就说我还在睡觉。”

  “可是……”年轻的男店侍面露难色。

  顾灵溪叹了口气,翻出口袋里的磁卡官牌,“按监史”三字格外醒目。男店侍眯着眼看了看,霎时如雷劈中,惊恐地连连俯身,说自己一定照办。

  顾灵溪换好淡雅的常服,不施粉黛就出了门。

  经过一楼大厅时,她明显感到客栈店员热情了不少,规规矩矩与她道别。毕竟这么年轻的女官,做到按监史已经属于经天纬地之才了。

  当然,或许他们更看重自己的身份,而不是能力。顾灵溪苦笑,夏坊的第一任女官,百姓之光,说起来容易,担起来难啊。

  这四天来,顾灵溪差点忘了身处长乐县的事实。每天都是固定的几个地方,上了私乘筏,拉上窗帘,更是看不到街上的场景。

  不过这地方是真穷……天空总是没完没了的黄褐色,宛如随时都在进行日落。街上污水四溅,脏兮兮的孩子们玩着泥壤中奇形怪状的菌类。

  顾灵溪往西走四条街区,街上情况渐渐转好。最后她到了长乐县的坊市中央,那里临靠着一条修了石坝的运河。

  坊市人头攒动,地面铺着新修的水泥路。空气中的硫磺味也大为减少,转而被各种食物的烤香以及香囊味代替。

  她也饶有兴趣欣赏起木质摊位上悬挂的一个个轻巧香囊,在它旁边,一个卖彩绘木俑的贩子大声吆喝着。

  顾灵溪走到一个老妇人身旁,老妇人推着把轮椅,上面坐着他失去双腿的儿子。她儿子已经中年,脸上尽是岁月的痕迹。但他们眼神闪亮,正仔细端详着一个个香囊。

  这时,清脆的官铃响动,人群分开成两半,留下中间的过道。

  一列官府的车队经过,但这些车还不如他们前几天乘的私乘筏。车顶盖上焊了不少铁补丁,一面旗猎猎飘扬,上面除了官府标志外,还写了一个大字:‘左’。

  顾灵溪惊讶地发现,车队驶过之处,路边的人都作揖深拜。他们从刚才的喧闹,几乎是立刻,就变得肃穆安静,低下头行着标准的叉手礼。

  车队驶离很久,他们的手才从胸口放下,集市恢复热闹。

  “大娘,官府怎么还让你们对着车队作揖?”顾灵溪有些恼怒,她最见不得酷吏对着百姓呼风唤雨的样子。

  “噢……小姑娘,你是外地人吧?”老妇人的声音像颗沧桑的珍珠,有大海般的回响。

  “是啊大娘,我来这里……做生意。”

  “噢……我就知道。不是官府让我们作揖的,我们这里的人呐,都多多少少亏了左大人的恩情。”老妇人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她说到‘左大人’时,她的儿子也憨憨笑起来。

  “嗯?怎么会?”顾灵溪惊奇地追问,怎么会有人支持这个酷吏?

  “是啊……”老人眼神黯淡下去,“还得亏了官府,我儿子的腿才……”她停住了,费力地呼吸了一口。

  顾灵溪猜到发生了什么,她怒火中烧,一把握住老妇人的手说:“别怕,大娘。我此次来,就是帮你们废除死刑酷刑的。”

  老妇突然惊诧,“为什么要废除?”

  “死刑酷刑早就不该存在了,百姓们受苦已经很久了,我既然来了长乐县,就一定要为蒙冤之人主持公道。”说完,她悄悄亮了亮自己的官牌,但她不确定老妇是否看清。

  慈祥的微笑又回到她的脸上:“噢……小姑娘,这些刑罚如果被废除,老百姓就更没公道了。”

  “但是……你儿子的腿不就是因为酷刑才这样的吗?”顾灵溪又看了看她儿子空荡荡的裤腿,心中再生怜悯。

  “啊……这个啊。”她摩挲着轮椅的扶手,“我儿以前在石棉厂做工人,得了尘肺,前去讨债。结果被工厂厂主和几个走狗打断了腿。”

  那和官府没关系?顾灵溪感觉有些迷糊了。

  “那您刚才说得亏了官府是?”

  老妇颤颤巍巍开了口,“官府抓住了厂主和几个罪魁祸首,也挖了他们的膝盖,还让他们赔偿。就是这样,我儿子的腿才讨来个说法。”

  顾灵溪看到她眼里包裹着泪花。

  女孩沉默了,她心底还是觉得,酷刑的存在实在残暴,这不是本世纪该有的产物。

  “难道你们不害怕吗?说不定有一天酷刑也会到老百姓头上?”顾灵溪问。

  老妇露出迷惘的神色,“怎么会呢?”说完,她摇头笑笑,好像顾灵溪问了个很幼稚的问题。

  顾灵溪看着他们,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妪,带着个五十岁又失去双腿的儿子。她突然感觉一丝怪异。

  是啊,怎么会呢?顾灵溪想,大多数平民甚至没有做出罪大恶极事的能力。

  她扫视着集市上每个路人的脸,他们有的人瘦骨嶙峋,有的人看上去疲惫极了,似乎刚从硫黄工地上完工,来集市买些吃食。这些人眼睛里虽然丝毫没有智慧的灵气,但毫不欠缺对明天的盼头,那是种希望的光泽。

  那为什么朝廷每年会收到这么多上报书?究竟是谁发出来的?

  她想起正在长乐酒楼里饕餮饱餐的一胖一瘦两个门下录事,还有接待他们的那些假惺惺面孔。甚至是独孤怜,她现在也有些怀疑了。想到他和蔼近人的微笑,和那如雕塑般俊俏面孔。

  她随便买了个蜜桃味香囊,通体用蝴蝶纹镂空,香囊球在里面的水平线上屹立不倒。然后顺着正午的阳光,沿路边的阴影走了回去。

  这时,她才看清行人的模样。长乐县的住民在拱形矮房间穿行,边缘地区居民的茫然在县中心已然褪去,被朴实的笑容取代。重工业在许多人肢体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但那些都是陈年的老伤,不少人已经装上了机械义肢,继续着新的生活。

  作为朝廷按监史,查核官员是自己的职责。在弹劾左川海这事儿上,顾灵溪不敢马虎,她决定自己偷偷进行些调查。

  她知道有个位置能让她知道真相,让一切水落石出。

  但是要快些,快到李家的人反应不过来,否则自己又会沦为傀儡、棋子。

  顾灵溪加快脚步,直奔档案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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