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无限的秦淮河转眼间看似败落了,着名的十六楼已人去楼空,青楼画舫热闹不再,一夜之间好像少了近万人的样子。两岸水榭空空,河面上画舫稀少,连游人也大大减少,可以想见很快就将剩下一片残桓断壁,沦为蛇鼠的乐园。
达官贵人和风流才子无不为此深感惋惜,人言金粉京城已然失了神韵。
实际上秦淮河还是那条秦淮河,大部分百姓极为支持宣德皇帝的作法,因那个纸醉金迷的秦淮风月与普通人完全是两个世界。
大批教司坊控制的娼家得到解脱,并没有如朱瞻基所想的那样,高高兴兴的返回原籍从良,而是选择继续在秦淮河上重操旧业。
所以秦淮河依旧很热闹,价格自然一落千丈,反而吸引了无数百姓来一偿夙愿。
官府的垄断地位被打破,各家私人青楼画舫需要直面竞争,可以想见如此局面下,人人必须绞尽脑汁,百花齐放,提高价廉物美的服务质量和项目,假以时日,秦淮河不难一举超过原先的繁华。失去了官府掌控,妓女的人数一定将呈现出爆炸式的增长。
徐灏独自乘坐一叶小舟,在霞光璀璨的清晨里,两岸的房屋若隐若现,淡淡的雾气仿佛轻烟,笼住了平静的河面与白墙青瓦。
氤氲的岫云,懒散地布在山谷里。远处翠翠隐隐,紫雾漫漫,这时徐灏的意兴十分潇洒。
舟子摇着双桨,低唱小调,小舟已荡向芦获丛旁。徐灏站在船头,举目四望,一片红寥,几丛碧苇,眼底收尽秋色。
吩咐舟子将船拢了岸。踏着细草,悄悄前进走过一箭多路。忽听长空雁唳,仰头一看,霞光无彩,雾氛匿迹,云高气爽,北雁南飞,正是“一年容易又秋风”。
位于紫禁城西面的皇家园林,有一座古香古色的佛堂,一身粗布钗裙的张太后在清脆的木鱼声中跪坐诵经。
徐灏大步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乾清宫总管太监王瑾,王瑾三十来岁,中等个头,看上去文质彬彬,朱瞻基自幼便与他朝夕相伴。
一朝天子一朝臣,文武百官没什么大的人事变动,而宫里的人事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简单说,朱高炽时代的一干名留青史的太监集体谢幕,新的一批太监随之崛起。
王瑾是朱瞻基心腹中的心腹。皇帝赐给他两颗“忠肝义胆”“金貂贵客”的银章,任何事情都不瞒着他,王瑾也从东宫大管家,摇身一变成为整个紫禁城的大管家。事无巨细的照顾帝王。
除了王瑾外,朱瞻基任命心腹之一的金英执掌十二监中第一衙门之称的司礼监总管太监,范弘担任掌管玉玺的尚宝监大太监,杨士奇等近臣都对他们礼让三分。
还有一个宠信的太监杨庆担任神机营的副手。其余几个太监也分别负责监管禁卫系统。
走到佛堂门前,徐灏说道:“我有事要和太后说。”
“是,小的就侯在外面。任何人不许进去打扰,”王瑾恭敬的道。
“嗯。”徐灏没再说什么,王瑾本名陈芜,与他有些渊源,抬脚走了进去。
佛堂里,张太后示意徐灏坐在对面,缓缓开口:“昨日圣上请求赐给孙妃一颗金宝,她的地位将仅次于皇后,该来的到底来了,当初真应该听你的。”
徐灏露出苦笑,孙望月并非野心勃勃之人,想当正宫娘娘不算野心,任何自诩和男人心心相印的女人,都不会甘心做二房。
当初他绝对不会插手朱高炽夫妇的选择,哪怕明知那是个武则天,不过是曾委婉的说了一句,孙姑娘还是不错的。
问题是多说多错,张太后看似自责,其实是在责备,埋怨徐灏当时为何没有坚持,而徐灏也只得受着,没有办法。
张太后说道:“按理说望月算是我一手养大的,但她过于灵慧,善解人意,我和先帝都不太欣赏太聪明的孩子,倒是皇后沉默大度,颇有能容人的大家风范,想太祖和公婆为何选我?皇后的人选关乎到江山社稷,我问心无愧。”
徐灏点头道:“我也赞成,只是几位先帝无不伉俪情深,现在却有了变化。”
张太后叹道:“瞻基的禀性我太了解了,胆大敢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如果今次不答应他,他一定还会纠缠下去。你怎么看?”
徐灏沉默了下,说道:“圣上毕竟是帝王,不要因此事而闹得母子不和,不然皇后的处境将更加难堪。”
“让我再想想吧,不能这么轻易的答应了他。”张太后苦笑起来。
一个时辰后,徐灏出现在乾清宫附近,他不清楚历史上的细节,也不关心这事,对古代人来说废后是大事,对他又算个神马?
有句话说天家无私事,其实百姓家想休妻也不简单,倒是可以铁了心丢掉结发妻子,但大多数男人碍于名声父母双亲等等,必须指出休妻的理由,即犯了七出之条,若没有任何过错还坚持休妻,事后男方肯定会被指责是负心汉,遭人耻笑的。
朱瞻基想废后,也必须要挑出胡氏的过错,但胡氏显然没有什么大错。如此一来,群臣就不会赞同,通过朱瞻基大扫黄的举动,可以看出他的性格,就像张太后所说,儿子不达目的不罢休。
徐灏猜到朱瞻基的理由了,现在他或许还没想到,很快就会有聪明人指点迷津了。
理由简单直接也不难办到,古代很多男人就是这么干的,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个妻子最大的罪名就是无法生儿子,而这恰恰是丈夫很容易办到的,不同房不就结了。
民间妇女或许会跑去打官司,指责丈夫长期不行房,错不在自己身上,但试问一个皇后能说出口嘛?而朱瞻基大可每个月去坤宁宫睡几天,至于留没留下小蝌蚪,谁敢询问?
朱瞻基喜好巡游射猎。每次出宫大张旗鼓,胡皇后总是劝他不可过分,这引起了朱瞻基的不满和厌烦,本身就不怎么喜欢妻子,时常在张太后面前发泄牢骚。相反孙望月从未劝过他,更为了讨其欢心,一味顺从。
乾清宫,朱瞻基请徐灏进去,欣然说道:“舅舅来得正好,朕本来想杀了李时勉。既然舅舅等大臣皆为其求情,朕决定不和他见识。”
徐灏心说关我屁事?当下说道:“多谢圣上宽宏。”
朱瞻基面带期盼的问道:“那母后那边?”
徐灏无语,只好说道:“臣自当尽力。”
“哈!这也算投桃报李了。”朱瞻基显得很高兴。
说起来李时勉是明代公知和愤青的混合体,也是个奇葩,锦衣卫的监狱跟自家似的,没事进进出出。只要李时勉认为帝王做得不对,不管任何事都要直叱过错,辩论中寸步不让,弄得帝王时常下不来台。
他的建议许多都是对的。得以施行,但总有些不合时宜的指责,比如皇帝不该亲近女色。
历史上李时勉屡次得罪朱棣和朱高炽,被关进锦衣卫险些丧命。幸亏有恩于一位锦衣卫千户。朱瞻基曾想杀了他给父亲出口气,但发现他确实是以天下为己任,没有怪罪。
明朝的公知才是真正的公知,一心为公。至于现代的公知,大多是一团哗众取宠的狗屎。
这个时空的李时勉也时常因激怒朱高炽被下狱,但很快就被放了出来。朱瞻基不过是拿他来做个文章,徐灏也不能不领情。
朱瞻基确实很高兴,当初让望月去徐府的好处显出来了,只要徐灏不反对废后,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介寿堂,全家人陪着萧氏用饭,萧氏让孩子们喝点酒,随便闹闹。
行酒令罚酒说笑话,罚到朱明之时,朱明之说道:“我最近老咳嗽,放过我吧。”
“我代姐姐喝。”徐煜习惯性的伸手去拿,朱明之因沐兰香就在眼前,抬手打了一下他的手臂,皱眉道:“我用你代了么?”
不提防的徐烨手一滑,碰到来做客的朱蕊珠的杯子,杯子骨碌碌的倒在蕊珠的怀里。
“呀。”蕊珠急忙站了起来,杯子跌在了地毯上。
杯子没碎,蕊珠却满身都是酒,其她人见状嘻嘻哈哈的笑了。
徐烨连连赔罪,朱蕊珠笑骂道:“你们两个寻开心倒带累我遭殃,还不替我脱下来?”
“是,是。”徐灏等丫鬟解开了一排扣子,帮她把外衣脱了下来。
大家伙就见蕊珠里面穿了一件大丝白绫绣着大红牡丹花的小紧身子。徐蕴玉叫道:“你们快来看新娘子啊!”
这话并非无的放矢,朱家早有意将软玉或蕊珠二女之一嫁给徐烨徐煜哥俩之一,徐家对此也不好明确拒绝,只说还要看孩子们自己能否投缘,故此徐煜和蕊珠自小一起长大。
于是其她人趁机取笑,朱蕊珠红了脸,啐道:“当着兰香的面,你们还拿我开心么?我不叫你们都脱下外衣,我也不叫蕊珠。”
说着一把拎起酒壶满桌子泼去,徐蕴素等人吓得慌忙躲开,不想酒壶是空的。
萧氏等长辈大笑,蕊珠说道:“连酒壶也欺负我,把酒坛子拿来,我非要来一个水漫金山,才消了我的气。”
萧氏忙说道:“好了好了,蕊丫头你看在我面上,饶了她们吧。你要做水漫金山,我是要做黎山老母的。”
满屋子的丫头婆子都笑了起来,冰蓝躲在萧氏的怀里,更是笑的了不得。
酒令是以身边的一个人名,说两句四书,等大家安静下来后,朱明之说道:“小红,小子鸣鼓而攻之,红紫不以为亵服。”
蕊珠怒道:“你又来骂我,仔细我撕你这张嘴。”朱明之轻笑着拱手求饶。
徐煜见轮到自己了,喝了酒说道:“早前有个姐姐叫侍书。嗯,侍书,侍妾数百人,何必读书。”
萧氏指着他笑骂道:“这孩子终究是个不长进的东西,还不我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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