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这方面都对接下来的大理寺审案胸有成竹,徐烨除了打人不对,再没有一毛钱的过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反而彰显一派君子风范。
徐烨自己倒是很惭愧,惊动了朝廷,丢人现眼,自动请假闭门思过。
这因此使他认识到了官场上的复杂,人家只要认为站着理,说不买账就不买账,国公世子又能如何?自小到大顺风顺水,徐煜终于体会到了父亲的不易,为何低调的隐居家里。
别说父亲等勋臣了,如今连那些藩王都没人瞧得起,徐煜意识到不能再想当然的骄傲下去,归根到底顶着国公家的光环外,面子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宣德皇帝不允许藩王进京祝贺,说白了就是发出明确信号,因藩王进京,一路上任何官员都得迎接,哪怕贵为三公,往往让天下臣民意识到,众藩王和洪武朝一样,可以上管军,下管民,甚至当帝王无道,能学燕王玩一玩清君侧的争霸游戏。
不许藩王进京,自然就不许他们离开封地,大大削弱了影响力,加上限制军权消减护卫等一系列明的暗的手段,各王府一如历史上一样,渐渐成为被圈养的猪了。
朱瞻基的作法与他父亲一脉相承,对待武勋功臣同样如此,张辅被高高挂起,徐灏自动推让,一举使得在军方的影响力大不如前。
朱高炽曾赐给杨士奇、金幼孜、杨荣、夏元吉等大臣一颗刻有“绳愆纠缪”字样的银章,凭此可以写密折,这样的作法武则天用过,满清皇帝也学过。
历史上,三杨大臣之一的杨溥因朱高炽的牵连,被朱棣关押了十年之久,朱高炽继位后,杨溥受到的信任不在其他阁臣之下。而对于同样被关押的杨士奇等,朱高炽怀着一份特殊的感情,君臣之间的患难关系是其他人所无法具备的。
徐灏一手改变了历史,他取而代之,与洪熙皇帝的亲密关系远超任何人。同时,内阁大臣在对待合法的储君朱瞻基时,与历史上一模一样的效忠,这就是为何朱瞻基登基后,和历史上一样对阁臣们信任有加的原因。
朱瞻基提高内阁的官位和权利,是出于加强皇权即中央集权的需要。通过内阁进一步集权于皇帝,摆脱掉功勋武将的巨大影响。
解缙在朝廷上的仗义执言,自然令朱瞻基感到很不舒服,很快下旨封赏解缙做了三孤之一的少师,然后将杨溥、陈山和张瑛三位大臣调入内阁,三人都是他做太子时的教师。
如此内阁又形成了新七人体制,分别是杨士奇、杨荣、金幼孜、黄淮、杨溥、张瑛、陈山。
消息传来,徐灏知道历史上有名的“三杨”,三杨是忠臣不假。但不是完人,作为最受器重的内阁大臣,对宣德朝的由盛转衰,无疑负有责任。
徐灏在不动声色的观察内阁。显然陈山和张瑛没什么能力,饱读诗书一肚子学问的大儒,擅长夸夸其谈,处理复杂的政务显然是外行。
黄淮是五朝元老。官至荣禄大夫少保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知制诰国史总裁,先后两度主持会试,屡次参与监国。其人治事果断通达,带人温和宽厚,史上评价他“公在辅导,有古臣之风”。
可惜黄淮年纪大了,面对逐渐合流的三杨,隐隐流露出退隐山林的心思。
徐灏与黄淮没什么交情,也不可能劝这位六十岁高龄的老人继续坚守岗位。
金幼孜进了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依旧担任翰林学士,如今负责修仁宗实录。徐灏知道金幼孜身体不好,年纪也不小了,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内阁将是三杨的地盘。
最明显的就是杨士奇隐隐有成为首辅的倾向,他和杨荣获得最关键的吏部人事推荐权和任免权,这一段时日以来,杨士奇和内阁大臣经过精选之后,向皇帝推荐的官员,几乎完全被朱瞻基采纳,由此内阁权柄日重。
对此徐灏不以为忧,三杨虽说眷恋权势,但操守是值得信赖的,先后推荐了以廉明刚直著称的多位官员,分别担任左右都御使等职,又奏请帝王委派高谷、周忱、况中、于谦等人出任要职。
历史上,正是这些少壮派文臣的脱颖而出,使得在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英宗被俘的危机下,于谦能够带领臣民一举力挽狂澜。
朱瞻基不是勤勉的皇帝,喜欢艺术喜欢射猎,给了杨士奇和杨荣一部分吏部尚书的权利,即可不经过吏部的选拔,帝王的任命,拥有直接任免一些官员的人事权。
内阁里,徐灏最欣赏精通军事的杨荣,不算黄淮金幼孜等老臣,杨荣是朝野内外普遍评价罕见的精明干练,能力超过了杨士奇和解缙,但杨荣有个最大的缺陷,不能容人过失,往往直斥其非。
早在洪熙时期,骤登高位的杨荣被官员们嫉妒,关系也很紧张,许多大臣想把他挤出内阁,公推杨荣出任国子监祭酒。
朱高炽不同意,这和朱棣的作法一样,杨荣呢也没接受教训,依旧我行我素不给任何人面子。如今他不断的攻击杨士奇夏元吉等人的过错,宫里的消息是引起了朱瞻基的不快。
观察这一切的徐灏得出了结论,杨士奇出于政治考虑和胸襟,会主动缓和与杨荣的关系,耿直的人才让人放心。
但内阁的权利逐渐集中在“三杨”手中,朱瞻基势必将提拔亲信太监用来制衡,他不放心藩王,不放心功勋,不放心文臣,那么除了身边的宦官,他还能去信任谁?这不是朱瞻基的错误,徐灏自问他要是当上了皇帝,大概也会选择太监,就好像他现在最信任的是几个家人一样,因为控制起来轻而易举,要杀要剐仅仅一句话的事儿。
徐灏父子都在苦恼,而陪了碧霄一整天的徐煜,滴米未进感到饿了。轻云送进来一碗莲子汤。
徐煜吃了后,问道:“还有么?”
轻云说道:“多着呢。”
“你拿一碗给你姐姐吃,再拿些可口小菜。”
徐煜交代完走了出去,春柳见状点上风灯走在前头,来到介寿堂,两廊下的灯笼都已点齐,站着许多婆子丫头。
春柳先过去报了一声,徐煜不用丫鬟动手,自己挑开帘子进去了。
见祖母和妹妹们都在,幸好大太太没来。徐煜上前给长辈请了安,问道:“太太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当今儿又不回来了。”
萧氏说道:“可不是嘛,险些又走不脱了,朱家现在还在唱戏呢。”
徐煜笑道:“朱家太太真会闹,唱来唱去就是那几段戏,早看得厌了,为何乐此不疲呢?”
萧雨诗说道:“说今儿请来了一位名角,昆曲唱得极好,我本来想瞧瞧。太太说回去吧。”
“想来也不过这样,难道唱出个花来?”萧氏不以为然,“你爱瞧,明儿请她们的班子来唱几天。给你们都瞧瞧。”
“那敢情好,不过我们可没钱。”萧雨诗笑道。
“瞧瞧?老太君走了后,你们这些娘们都盯着我,按煜儿他爹的话说。地主家也没余粮呀。”
萧氏一脸无奈,大家伙都笑了,人人晓得太太心里高兴。当下人人争着凑趣。
萧雨诗抽空问道:“明之怎么没来,又病了?”
徐煜说道:“一天没瞧见,应该没什么。”回头吩咐道:“春柳你去看看。”春柳应着转身去了。
这时徐蕴素娇滴滴的道:“这两天,家里怪冷清的,太太回来了,屋里又像以前热闹了。”
萧氏笑问道:“你们这几天都做了什么玩意?”
徐蕴素说道:“也没什么,昨儿涟漪嫂子准我们进诗社了,多亏了韵宁和蕴玉,做了几首好诗。”
“真的?”徐煜来了兴趣,要蕴素背给他听,蕴素说记不清了。
徐煜便问韵宁,徐韵宁看了蕴玉一眼,说道:“别急,回头嫂子少不得会给你看的。”
徐煜哄道:“好妹妹,你记性好,快背给我听。”
因徐蕴玉笑着不开口,韵宁不好背出来,笑嘻嘻的左顾右盼,正好朱明之进来了。徐韵宁马上笑道:“好好,她来了,你问她去。”
朱明之不知道怎么回事,怔了一怔,徐煜哈哈一笑,她越发的不解了。
徐蕴玉忽然说道:“二哥哥要请教姐姐那‘岂是寻芳到已迟’呢。”
莫名其妙的朱明之当有什么意思在里面,不自然的脸红了红,轻声道:“我不晓得。”走过去给萧氏请安,萧氏问道:“你这几天好吗?你们姐妹开诗社,我很高兴,来给我背一首听听。”
朱明之笑道:“全是我们胡诌的,算不得诗,哪好背给太太听呢?”
徐蕴玉嬉笑道:“她要二哥叫她背,才肯背呢。”
朱明之不自然的轻笑道:“妹妹这话讲得奇了,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为何听他的?”
谁知徐蕴玉嗤的一笑,“这话更奇了,他是谁?谁是他?什么叫什么呢?”
“我不和你斗口。”朱明之脸又红了,背过身去。
徐蕴玉拍手笑道:“我们都知道的,姐姐的口一向是和他斗的。”
这话把个德庆公主急得脸儿通红,一时间下不来台,只好反笑道:“妹妹总拿我开心,我打今儿这时候起,再不和二小姐讲话就是了。”
萧氏看在眼里,笑了出来,如果能玉成公主下嫁煜儿,即使对不住兰香也顾不得了,毕竟这关系到整个徐家的荣华富贵。说起来徐灏对此事的暧昧态度,无疑助涨全家人在这事上的心态高度一致。
也是徐家人集体若有若无的放纵,徐煜频频亲近朱明之,引起了年少的徐家姐妹不满,小孩子不懂得隐藏,相对于沐兰香,朱明之就显得是个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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