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的婚事有了着落,徐灏也回到了永顺,临走前答应了翠翠不会不告而别。到了城里,见到了仗义救人的赵主编。
原来赵主编是吴景请来的帮手,同为读书人,他不可能见死不救,对此徐灏不置一词,不过晚上设宴对赵主编表示感谢。
酒席上,徐灏谈笑风生,频频举杯劝饮,赵主编很是高兴,不枉自己不辞辛苦的赶来。
酒过三巡,渐渐言谈变得开放。吴景说道:“最近永顺乡下发生了一桩奇事,上月中旬,有个村子姓蒋的老太婆,看见门口蹲着一个女尼,年只二十多岁,掩着面哭个不停。那老太太问怎么回事?尼姑自言是武昌人,一直在尼姑庵里修行,因与师姐师妹不和,被她们在主持面前说了坏话,主持信以为真,把她撵出了庵门。”
当时尼姑楚楚可怜的哀求道:“老妈妈,我现在孑然一身,没个栖身的所在,想想还是还俗嫁人的好,若有人肯收留我,将来嫁了人,所得聘金情愿悉数孝敬。唉!但是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人,肯收留我呢?”
俗话说贪小便宜吃大亏,蒋婆子一时利令智昏,心想如此年纪轻轻有模有样的女人,怕没有人要?聘金至少不得五十两银子?真是财神爷跑上门,可不能当面错过了。
她说道:“我看你也很可怜,没地方存身,不如来我家吧,等我替你做媒,包你嫁给一户好人家。”
尼姑叹道:“奴家是苦命人,好人家倒也不巴望,只求有口饭吃就够了。敢问妈妈家还有何人?我跟您去不妨事么?”
蒋婆子笑道:“我家里只一个儿子,一个媳妇,两个闺女。我做了主,他们都不会说什么。你放心就是了。”
当下尼姑非常欢喜,谢了对方,磕了一个头,爬起来跟着进家了。
蒋家人都很同情尼姑的遭遇,而尼姑也很是勤快,见了活计抢着做,尤其是善于裁剪缝补,称得上是飞针走线,人也和蔼可亲,家里人都说老太太捡到宝了。
蒋婆子很满意。让尼姑和两个女孩子一起睡,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五岁,年纪轻轻最喜欢热闹,彼此间相处的十分融洽。
尼姑不但会做细活,就连粗活也样样拿手,挑水扫地,淘米洗菜,砍柴做饭。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兼且知书达理,生长在城市,模样气质皆非乡下可比。把蒋老太婆欢喜的无以复加。
没多久,邻村少年都得了消息,人人都想吃天鹅肉,你来求婚。我也来提亲。
蒋老太婆问尼姑中意谁家?谁知他一个都不愿意。闹得蒋婆子说道:“奇了!这几家都是好人家,田也有,房也有。牛也有,种的是自家田,怎么不愿意呢?”
尼姑说道:“妈妈,我是个苦命人,不吉利,怎么敢害人家?只求嫁一个做长工的,苦渡一生够了。”
现在蒋老太婆的想法慢慢发生了转变,相比五十两银子,何如家里有个这么能干的媳妇好呢?没两天替尼姑做了主,许给了自家的粗苯佃农。
尼姑对此十分感激,遂认了蒋老太婆为干娘,白天在家里帮着干活,晚上依然和两个妹子合睡,一个月也未和丈夫圆房,这在古时不算反常,没人疑心。
这一天,蒋婆子的儿子蒋大出去办事,蒋婆子吩咐尼姑陪着媳妇睡。哪知到了半夜,尼姑竟然爬起来欲行非礼,蒋大的妻子惊骇欲绝,想要大喊救命,尼姑拔出一把锋利腰刀,冷冰冰的刀背在妇人的脖子上一搁,唬的妇人马上不敢声张了。
当晚任由尼姑为所欲为,折腾了整整半宿。第二天,尼姑自以为得计,妇人为了名节绝对不敢声张,再说他也对自己的床榻工夫非常自信,呼呼大睡了。
倒是这位媳妇不是那样人,急急忙忙的跑去告诉了婆婆。
蒋婆子喊声哎呦呦,忙跑到村前村后,喊来十多个男人,一窝蜂的冲进卧房,把尼姑五花大绑,剥去了衣服一瞧,哪里是什么尼姑?竟是个有丁丁的男人。
蒋老太婆气得发昏,气急败坏的喊来两个闺女一盘问,才知被玷污了好多日子,真乃赔了夫人又折兵,当场晕了过去。
吴景最后说道:“县里严刑审问,那假尼姑当堂供出,同伙还有七八个,都乔装成女人,分道扬镳出去行道,连大家闺秀骗到手的不在少数,天底下竟然还有此等奇闻。”
而此种事徐灏屡有耳闻,不算什么新鲜事,最有名的当属将来明宪宗时期的采花大盗桑冲,创下了十年间奸-淫良家妇女一百八十二人的骇人记录。
赵主编缓缓说道:“此乃被蒙骗,情有可原。长沙有个官员姓季,以前做过一任知县,被弹劾丢了官,没几年穷了,连饭都吃不饱,竟把两位姨太太押给了青楼,现在还没有期满呢。
最近姓季的谋了个缺,摇身一变官腔十足,要告青楼买良为娼,人不但要送回来,还得赔偿一大笔银子,人家求他不要闹,他越发闹得起劲了,这算什么?这样不要脸的人做官,实乃百姓之祸。”
徐灏早就麻木了,官场上无奇不有,献妻求荣的都不叫事,送小妾当妓女算个啥?地位等同于半个猪狗,当然明朝的风气已经保守多了,妇女的地位也提高了些。
宋代之前想送谁就送谁,叫她给陪谁睡就陪谁睡,人人习以为常,如果敢把正室送去当妓女,绝对能上头版头条,那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陪坐的一个秀才不知吴景和徐灏的底细,以为彼此身份一样,说道:“做官之人,最喜欢骂人王八,混账王八之声不绝于耳。这位县令把自己的小妾押到了堂子里,不知他坐起堂来,还骂人是王八么?”
另一个秀才说道:“他要是敢骂我,我一定要问问他,你自己是什么东西?”
赵主编说道:“他骂王八,他自己就是真王八。我再说个笑话,咱们的布政使大人姓王,排行恰巧第八,背后人家都称他王八。”
徐灏知道大戏来了,不管赵主编和吴景与右布政使之间有什么过节,从笑纳下属的妻子,派捐等事上无不说明,此人已经不适合继续做官了。
当然徐灏没有权利去罢免官员,何况还是此种位极人臣的封疆大吏,所以他一直在等。现在赵主编能提供弹药,再好不过,在这件事上头,大家的利益一致。
吴景人在官场不好多说,赵主编没有任何顾忌,今日在座之人除了徐灏外,全是他的门生,是以说道:“王大人做了半辈子官,积攒了不少钱,因近来宦海里头风波险恶,所以躲在家中享受清福,什么事都听从傅大人的。他一生除了好色之外,别无他好。娶了十多个小妾,左拥右抱,其乐无穷,占尽了人间艳福,哪里晓得六月债,还得快。
他有个闺女,不知是哪一个姨娘生的,天生风流多情,大有父风。十三岁起就和家里的一干年轻家丁有染,结果有了身孕。王大人以为女儿生了病,急忙忙延医诊治。
医生是长沙的名家国手,诊了脉后暗暗好笑,随便开了几味安胎药,笑说令爱的病不妨事,隔上一月两月就会好的,爱吃药呢,吃吃也好;不爱吃呢也不妨事。
可笑王大人被蒙在鼓里,眼见女儿的肚子一天一天的鼓胀起来,犹自认为得了怪病,四处求医问卜,为此忙得不亦乐乎,而家里的仆妇看出苗头来,说大小姐的肚皮,不像是臌胀的病,倒像是胎胀,怕不到一年,要替您添一个外孙来呢。
王大人怒道:‘胡说,大小姐又没有出阁,怎么会怀孕呢?’”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笑了,神色间充满着对王八布政使的鄙夷和幸灾乐祸。酒桌上永远是发泄不满,讥讽他人的最佳场合。
王家的仆妇稍有姿色的都和老爷有一腿,人人不怕他,撇嘴说道:“老爷若不信,瞧下去是了。”
王大人怒发冲天,咆哮道:“难道是她等不到出阁,就干那没廉耻的事情么?她又不出门,同谁干的丑事?”
下人们纷纷摇头,有人悠哉哉的道:“这是关系名节的事,谁敢乱说?老爷您去问问小姐好了。横竖小姐出不去,但是府里亦不见得就老爷一个人是男子。”
王大人怒道:“家里除了我,只有老太爷。老太爷七十一岁的高龄,并且那是他的孙女,怎么可能?”
有位的杨嫂子笑道:“老太爷自然不会,但是老太爷去年,怎么又会添了个九老爷来呢?”
“老九是姨娘生的,姨娘不是刚刚十六岁么?”王八的表情显得颇有些古怪,冲天的怒气似乎不翼而飞了。
杨嫂子瞥了他一眼,撇嘴道:“姨娘一个人就会生儿子不成?”
王大人听了,顿时手缕长髯微笑不言,惹得杨嫂子惊奇的道:“敢情又是老爷干得不成?”
“别胡说八道的排揎我,没有的事。”
义正言辞的说归说,问题是王大人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狐狸吃到鸡的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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