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埃利弗的白毛帅旗突然倒下,不用陈丧良再派生力军加入战场,各个局部战场的均衡态势就已经自行瓦解,军心大乱的突厥军队士气低落,将领关心阿史那·埃利弗的安危和旗阵的存亡,士兵惊惶的东张西望,寻找可以逃命的道路,也期盼自军将领尽快下达撤退逃命,许多聪明的士兵都已经在调整方向,准备着撒腿快退,上上下下都无心恋战
与突厥军队截然相反,看到突厥帅旗消失,隋军这边却是欢声震天,士气大振,不用陈应良下令就已经自行发起了反攻,凶狠的挥舞刀枪把对面突厥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一度接近崩溃边缘的朱粲队伍也乘机重新稳住了阵脚,开始在朱粲的率领下发起反击,野心极大的朱粲还再一次身先士卒,长枪舞动得有如瑞雪纷纷,一口气捅倒了好几个突厥士兵,苗海潮也乘势与朱粲汇合,联手反击对面来敌。
与此同时,陈应良一声令下间,总攻战鼓敲响,隋军全线反攻开始,李渊、王世充、刘经业和朱粲、苗海潮五路兵马都转守为攻,猛烈冲击对面敌人,刘长恭和云定兴也各率一军左右杀出,左右包抄齐冲战场两翼,失去了指挥的突厥军队只支撑了片刻就全线崩溃,诸路军队争先掉头北逃,逃亡的士兵战马再一次铺满了两条太行余脉包夹的开阔地,旗帜、武器、盔甲和伤马扔得到处都是,为了更快更方便的逃命,这些来自草原上的蛮夷还毫不犹豫了扔下了几乎所有的负伤同伴,踩着自家伤兵的身体仓皇逃亡,突厥阵地上哭喊震天,难听的怪叫声和求饶、求救声此起彼伏,但还是没有那个突厥士兵将领愿意拉自己的负伤同伴一把。
陈应良也亲自率领谯彭隋军发起了追击,但是和上次崞县大战一样,陈应良还是让自己的嫡系谯彭隋军保持队形缓缓北上,宁可不要斩获也要预防万一,随时准备着给前军擦屁股收拾后事。也正是因为有陈应良这么一位识大体重大局的主帅,其他的隋军队伍才得以放心的高歌猛进,撵着突厥军队的屁股放心追杀,只可惜隋军这边是以步兵为主,突厥却全部都是骑兵,所以再怎么的追砍也不可能全歼这些已经崩溃的突厥,最多只是尽量的扩大一下战果。
突厥大营那边的反应也很快,隋军还没把突厥败军追出十里,北面就已经飞快冲来了大约两万左右的突厥轻骑,在官道上结阵拦截隋军追兵,掩护败兵向大营撤退,许多不长眼的突厥败兵试图逃进他们的队伍寻求保护,也被他们毫不留情的用乱箭射成刺猬,强迫败军向两翼撤退。见此情景,并没有做好决战准备的陈应良也果断下令鸣金,收拢队伍保存现有战果,避免战事更进一步扩大,导致隋军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与突厥展开全面决战。
鸣金铜锣敲响,靠着之前连大舅子都不放过而建立的如山军令,隋军各队纷纷停止追杀,后撤集结重新整理队形,谯彭隋军则继续保持严整队形,与对面的突厥援军对峙,掩护友军向后撤退,两军相隔里许,却各自保持冷静,都是优先保护友军,没有冒险交战。见此情景,陈应良也忍不住赞了一句,道:“不错,想不到突厥那边也有帅才,他如果冒险向我们进攻,我们的斩获只会更大。”
“从旗号上来看,前面的突厥大将应该是阿史那·思摩。”旁边的李靖介绍道:“就下官所知,他在突厥军素来以勇谋兼备著称,是个难得的大将。但还好,他身上有胡人的混血,所以没被封为察杀,没有独自掌兵的权力,在突厥军地位不是很高,不然更难对付。”
察杀是什么玩意陈应良此前已经听李靖和长孙无忌介绍过,非纯血的阿史那家族成员不能被封察杀这点陈应良也知道——只是陈应良不知道阿史那一家如何辨别是否纯血,不过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对阿史那一家如何辨种并不感兴趣,陈丧良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很好奇的向李靖问道:“前面这个阿史那·思摩因为有胡人血统,不能得到突厥可汗重用,那他自己是态度?是否很不满意,特别怨恨始毕贼酋?”
“就下官所知,没有。”李靖微笑说道:“阿史那·思摩有些象我们大隋的蔡王殿下,即便不得重用受尽委屈,也是甘之如饴低调做人,遇到大事时却每每能挺身而出,尽到一个皇亲国戚的责任,所以大帅你如果想打他的主意,恐怕没多少希望。”
(史实,历史上被李靖打得穷途末路时,几乎所有的突厥贵族都背叛了当时的突厥颉利可汗,惟独不得重用的阿史那·思摩对颉利可汗不离不弃,直到颉利可汗被李靖俘虏后,阿史那·思摩才在颉利可汗的命令下投降。)
“没关系,他再忠心也没关系,我照样有办法收拾他。”熟读罗织经秦桧传的陈应良露齿一笑,又迫不及待的向李靖问道:“始毕贼酋对阿史那·思摩是什么态度?有没有什么猜忌的表现?有没有怀疑阿史那·思摩的迹象?”
“这……。”李渊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苦笑说道:“大帅恕罪,这些情况下官还真不知道,不过请大帅放心,大帅如果需要,下官可以去替你收集这方面的情报,好在我们已经抓到了不少的突厥大将,收集这方面的情报比较容易
陈应良满意点头,催促了一句李靖尽快操办此事,然后见隋军队伍已经尽数收拢集结,陈应良便果断下令全军撤回大营,自领嫡系亲自为全军殿后,缓缓南下返回营地,阿史那·思摩见隋军阵形严整,获胜后撤退仍然井然有序,没有机会可乘,便也没有率军追击,很谨慎的保护着混乱败兵缓缓北撤,勤王隋军与突厥主力的首场大战也就此宣告结束。
缓缓撤到大营门前,隋军营地早已是一片欢声笑语,凯旋隋军依此撤入营内的同时,留守大营的阴世师亲自出营迎接陈应良,杀得满身是血的郭峰、裴行俨和陈祠等报将领也迫不及待的跑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行礼请功,郭峰还笑嘻嘻的对陈应良说道:“陈记室,猜猜我们给你抓到了谁?”
“抓到了谁?”陈应良一楞,然后露出了喜色,问道:“你们生擒到了突厥主将?”
“陈记室,用了你的火雷瓶,再抓不到突厥主将,那你还不得把我们的皮了啊?”素来比较稳重的陈祠也难得嬉皮笑脸了一次,然后又赶紧说道:“陈记室,你猜到我们能抓到突厥主将并不奇怪,但我们抓到这个突厥主将是谁,你就绝对猜不到了。”
“笑得这么开心,肯定是个突厥的重要人物。”陈应良分析道:“肯定不可能是始毕贼酋,莫非是始毕贼酋麾下的什么重要人物,比方是他的弟弟什么的。”
“大帅英明,果然一猜就,不错,是始毕贼酋的一个弟弟。”阴世师大笑道:“而且还是始毕贼酋最重要的弟弟,他的二弟阿史那·埃利弗”
“阿史那·埃利弗?”李靖这一惊非同小可,惊叫道:“你们抓到了阿史那·埃利弗?突厥军队的二号人物,始毕贼酋的汗位第一继承人被你们抓到了?”
陈应良目瞪口呆,都有些不敢相信报**的运气能这么好,能一下子就抓到突厥军队的二号人物,阴世师和郭峰等人却是得意大笑,立即喝令押出阿史那·埃利弗献俘,结果很快的,四名身披白袍的报将士还真推来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突厥壮汉,并且要把他按跪在陈应良的面前,那突厥壮汉则坚持不跪,嘴里叫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旁边的李靖飞快翻译,“我是始毕可汗的弟弟埃利弗公爵,我要求获得我应有的战俘待遇,你们不能虐待我,我是突厥的公爵,还受过你们原皇帝的封号。”
事实放在面前,陈应良想不放声大笑也难了,大笑着与几名报的爱将一一拥抱,大声道谢,然后陈应良立即命令士兵把阿史那·埃利弗押进大营,关在自己的军营地严加看管,等候自己亲自审问,旁边的隋军众文武则争先恐后的向陈应良恭喜道贺,人人喜笑颜开,惟有李渊李大使的笑容有些虚伪,心里还破口大骂,“操他娘的,这群穿孝袍的疯子还真他娘运气好”
与此同时,李靖悄悄凑到了陈应良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帅,若下官所料不差,阿史那·思摩此前肯定不知道阿史那·埃利弗被我们俘虏的情况,不然的话,他怎么都要尝试一下发起进攻救回阿史那·埃利弗——正常情况下,阿史那·思摩回营后日子不会好过。”
陈应良点点头,心里飞快琢磨一些如何让始毕可汗屈杀忠良和涣散突厥军心之类的行善积德义举,同时又注意到了笑容虚伪的李渊正在向自己拱手道贺,陈丧良顿时也笑得更加虚伪,忙一边谦虚道谢,一边微笑问道:“李大使,今天的斩获如何?”
“末将无能,斩首才四百余具,在出营诸军排名最后。”李渊很郁闷的回答——也确实郁闷,因为太原隋军主要是和突厥打弓箭远射战,射死了敌人也无法割下首级请功。
“没事,没事。”陈应良笑着安慰道:“今天打的是击溃战,我们的斩获不大很正常,下次我一定会给你机会,让你尽情大展拳脚,多斩敌人首级报国立功。”
李渊闷闷不乐的道谢,另一边的齐王殿下杨喃却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当面向李渊质问道:“李大使,有件事很奇怪,今天突厥怎么好象是专门盯着我们的其他队伍打,对你的太原军却似乎在故意忍让,有意不与你近身交战?敢问李大使,这什么原因?”
陈应良都没有问这个问题,暗地里与自己达成协议的杨喃却当面质问,李渊大惊之下飞快扭头,却见杨喃的笑容有些阴森,似乎有些不怀好意,李渊心更奇,便只得如实答道:“禀齐王殿下,微臣也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但是不知道原因。”
“李大使真不知道?”杨喃笑笑,又转向了陈应良说道:“陈大帅,既然我们忠勇的大隋将士把突厥主将都抓到了,那么本王认为,大帅在审问战俘期间,最好还是顺便问问这个问题,看看突厥为什么故意不和李大使的军队交战
陈应良脸上含笑答应,心里则在大骂杨喃没城府没教养,看到今天隋军打了一个胜仗就沉不住气,迫不及待的想要抢班夺权拿下太原隋军的兵权了——本来把太原隋军交给这位齐王殿下也没什么,但是转交了兵权后就等于是废了太原隋军这个重要助力,目前实力还有些不足的陈应良当然不会于这种自断胳膊的蠢事。
陈应良心里大骂,李渊心里则是在惊疑不定了,搞不懂杨喃为什么会突然针对自己,更不明白本应该急于夺权的杨喃为什么会突然站到陈应良一边。不解之下,李渊赶紧找机会对李靖使了一个眼色,让自己安插在陈应良身边这个内线赶紧找机会与自己单独密谈,了解陈应良与杨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李靖会意,微微点头,心里则在大骂杨喃不是东西,故意挑拨陈李矛盾,不仅急于抢夺太原兵权,还存着把陈应良推上前当恶人的歹毒心思。
各怀鬼胎的同时,隋军队伍也已经先后退回了营地内,肩负重任的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又在军大帐里安排布置守夜任务,同时把对付突厥哨骑的任务交给了骑兵数量最多的太原隋军,要求李渊安排两千骑兵以校团为单位,在夜间出营扫荡突厥哨骑,打击突厥哨骑活动猖獗的嚣张气焰,李渊领命后,陈应良宣布散帐,然后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就马上着手亲自审问阿史那·埃利弗,了解掌握更多的突厥军情,杨喃也要求陪同审问,陈应良给了面子没有拒绝,让他留下参与审问。
陈应良亲自审问重要俘虏,精通突厥语的李靖当然要留在军大帐里担任通译,找不到机会去与李渊单独交谈,李渊有些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安排骑兵出击,袭击营外突厥哨骑。而刚安排好了这件事后,李二却突然来到了李渊的营内拜见,李渊大喜立即接见,父子见面,李二也没客气,直接就向李渊说道:“父亲,突厥军队今天故意没有强攻你的队伍,目的应该二,一是向你示好,二是更进一步离间你和陈应良的关系,扩大我军内部矛盾,此事不知父亲知否?”
见李渊点头表示明白,李二这才又说道:“那么父亲,陈应良小贼对今天的事有什么表态没有?”
“没有。”李渊摇头,很郁闷的说道:“那个小贼十分奸猾,突厥这点雕虫小计还瞒不过他,所以他到没有什么表态。不过很奇怪,齐王殿下倒揪着这一点不放,当众向我发难,弄得我都有点下不来台。”
“齐王殿下?”李二惊讶说道:“他不是早就盯上了这个勤王首功了么?怎么会对父亲你发难?”
李渊苦笑说我也不明白,然后把刚才在大营门前发生的事对宝贝儿子大概说了一遍,末了李渊又说道:“我已经给李靖使了眼色,让他尽快找机会来与我见上一面,看看他是否了解此事,也看看陈应良小贼是不是在背后搞了鬼。
李二盘算,许久后,李二才低声说道:“父亲,孩儿觉得你如果想彻查这件事的背后是否陈应良搞鬼,似乎找错了彻查方向,李靖是我们安插在陈应良小贼身边的内线不假,但他进入陈应良的帅帐时间太短,陈应良小贼又是出了名的奸诈狡毒,不太可能让李郡丞参与这样的机密事。”
“那该如何彻查?”李渊问道。
“应该对齐王殿下身边的人下手。”李二建议,又微笑说道:“齐王殿下的脾气,父亲你是知道的,肚子里装不了二两屎,毫无城府,他如果在暗地里和陈应良有什么勾结,肯定会让身边的亲信心腹知道,他身边那群歪瓜裂枣也不是什么靠谱的货色,我们只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就不难知道陈应良小贼和齐王殿下的幕后勾当。”
“有理。”李渊大点其头,然后又问道:“那应该向谁下手?”
“裴该。”李二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就说道:“裴该是齐王府的记室,替齐王殿下掌管机密文书,齐王殿下有什么机密,他基本上都能知情。而且我们向他下手,还有一个方便之处。”
“什么方便之处?”李渊先是又问,然后马上醒悟过来,忙说道:“让裴律师出面刺探?”忄笑,真名。)
“对,裴律师。”李二大力点头,低声说道:“裴寂裴叔父和裴该都是出身于闻喜裴氏,裴叔父的宝贝儿子裴律师和裴该是同族同宗,又是裴该的晚辈,出面拜见裴该合理合法,与裴该喝上几杯也十分正常,把裴该灌醉了以后,再想套话不就易如反掌了?”
李渊一听大喜,赶紧传来目前正在军的心腹裴寂之子裴律师,当面向他交代任务,然后又自掏腰包拿出贵重礼物和一坛美酒,让裴律师乘着天色未黑和杨喃还在军营地的机会,赶紧去杨喃帐拜见裴该,设法套话,刺探杨喃倒戈的真正原因。同时为了保险起见,李渊还派了能说会道的侯君集给裴律师当助手,帮着裴律师给裴该灌酒,套取裴该嘴里的实话。
前面说过,丧尽天良的陈丧良为了安抚齐王殿下杨喃这个刺头,是让杨喃率军随同太原隋军行动,杨喃的营帐自然也是设在了太原隋军的营地内,结果这也大大方便了裴律师和侯君集的行事,同时也正如李二所言,不惜余力帮着齐王杨喃被隋炀帝憎恶到死都没获得太子宝座的裴该果然是个靠不住的货色,先是被本家侄子的贵重礼物哄得开心大喜,然后又被裴律师和侯君集的甜言蜜语和上好美酒灌得大醉,天色才刚黑,就已经把那个晚上李渊和李靖先后拜见杨喃发生的事给交代了出来…………
侯君集和裴律师成功完成任务凯旋而归时,李二已经回了左屯卫的营地当值,李渊也就独自一人接见了裴律师和侯君集,而当听完裴律师与侯君集的报告后,李渊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失声惊叫,“怎么可能?上前天的晚上,我才刚走,李靖就去见了齐王殿下,还唆使齐王殿下夺我兵权?这样的大事,李靖为什么一直没有向我禀报?”
侯君集和裴律师当然无法回答李渊的问题,然而偏巧就在这时,帐外忽然有亲兵来报,说是马邑郡丞李靖求见,李渊闻报大怒,拍案喝道:“叫他进来”
亲兵答应,刚要转身时,李渊却突然改了主意,改口道:“请他进来,态度一定要恭敬。”
亲兵再次唱诺,李渊又转向旁边的裴律师和侯君集吩咐道:“记住,对他的态度要尽量恭敬和亲热,别让他看出什么端倪,我要试探一下他,他也还有大用。”
第二百二十三章 露出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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