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初上,帝丘城繁华喧闹的温度并未退去。
连山三人却是无心这帝丘城夜晚的繁华,寻着些僻静的街巷悄悄地出了城。城外倒是另一番景象,更多的便是静谧。
前往城外那庙宇的路宽阔平整,除了些虫鸣之声,便是一眼望不尽的幽暗,更是透着清冷的寒意。
蜉蝣告诉连山道,再往前走去本是无法开垦的山林,山中小兽颇多,也曾是猎人们狩猎之地,在他跟随姬少瑞的那段时间里,军中的一些校尉亦是带他来此地打过猎。眼下最好不要依道路而行,以免被人瞧见惹上麻烦。
连山闻言亦是点了点头,亦觉蜉蝣所言有其道理。于是,连山与白小露便跟着蜉蝣上了山,在林中轻声前行,并时刻注意着山下的道路,以免走了远路。
不过说来也奇怪,一路上虽是伴着月光而行。但那山下的道路却是静无一人,道路的两旁悬挂着不少巫文长幡,以及看似庆典所用的彩旗装饰。
三人对此皆是有些疑惑,若按照昔时无怀氏之人所言,那通往供奉庙宇的道路上是有巡逻兵士的,眼下不见巡逻兵士不说,更是在清冷中透着一派喜色?...难道是无怀氏柳平思因思绪混乱记错了庙宇的所在?...
不过一个多时辰,连山三人便到达了无怀氏所言的那座供奉庙宇。山岭间,那庙宇如沉睡一般,寂静无声。高墙环闭,即便是正门处,亦是不见任何守卫。
庙宇内漆黑一片,更无半点声音。
“那山下的庙宇为何看着似是空无一人?”连山回头轻声地问道,眼下所见与他来时所估计的情况有很大的差别,甚至连使徒的身影都是不见半分。
“无怀氏断然不会欺骗我们,这点上我全然相信。只是那毕竟是多年前的事,莫非帝鸿氏将供奉的地点改在了别处?”蜉蝣亦是轻声道。
“即便如此,我们最好还是亲自去庙宇中查探一番,若可以找到无怀氏所言那神秘诡异的祭祀之处,便也可证明他们说的不是谎言。余下之事便是找帝鸿氏其他供奉之处。”白小露建议道。
毕竟三人站在山上做着诸般猜测,亦是不如踏入庙宇亲自查探。
待连山三人翻入庙宇的高墙之后,便看清庙宇之中果然是不见半点灯火之光。
“连山,小心一些。这庙宇中有着很重的血腥气息。”白小露捂着鼻子说道。连山闻言点了点头,三人便朝着最大的那间正殿走去。
四下里皆被打扫的极是干净,便是连楼阶之上亦无半点灰尘。看来这并不是被废弃的庙宇。连山走上台阶,轻轻地推开了正殿的大门。
“吱”。
厚重的木门发出了摩擦的声音,传入大殿亦显得空旷无比。
三人极快地进入大殿之中。殿内漆黑一片,最深处的神台之上,两尊神明巨大的雕像静静地站在黑暗之中,望着殿内的一切。
除了摆放在大殿两侧的青铜火台,以及大殿正中帝鸿氏一族的黑熊图腾像。殿内便什么都没了。
“这殿中充满了血腥气息,看来无怀氏一族所言非虚。只是那祭祀的法阵看来必是以巫咒而生,即便我们找遍了每一个角落,怕是也难看到了。”白小露低声说道。
无奈之下,三人只好退出了大殿,按照那日无怀氏所言,向着大殿后巫者的居所找去。
那些居所亦是打扫得干净,曾经被囚困于此的人亦是不知所踪。连山三人连续查找了多个房间,只是情况皆是相同。
终于,蜉蝣在一间房内床榻的内侧,摸到了一些以指甲刻下的小字。留下字迹的人大抵亦是害怕被人发现,又不甘就此死在庙宇之内,所以便悄悄地刻下了这些字。
从那人刻下的字迹便可知,大抵是数月之前,使徒们便不再似从前那般只要求供奉一个时辰,大多都是进了庙宇便供奉至血尽。而能侥幸不死的,便被下令挪去溧水地牢。他刻下这些字,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被人瞧见,警告所见者万毋被帝鸿氏所蒙蔽,丢了性命不说,最后只能化作一缕烟尘。
连山三人细细地辨识完了那些小字,得到最有用处的线索便是“溧水地牢”,以及尚有幸存之人并未因供奉而死。
一时间,三人皆是不明白,为何使徒会要求那些人供奉至死,这与从前无怀氏所言亦是有不小的差别,看着这些年死在这做庙宇之中的人亦断不是少数。而且帝鸿氏此番清空了这座供奉庙宇又是为何,使徒到底又去了何处?...
连山不免焦急,毕竟只有找到使徒紫薇垣,才有救相柳的机会。看来除了前去溧水地牢寻找,亦并无更好的办法了。
好在蜉蝣知道那溧水地牢的所在,三人原路返回,再自高墙翻出,迅速朝着溧水地牢而行。
那溧水地牢原本是关押那些自战争中被俘的外族兵将,又或是帝鸿氏族中犯下重大罪恶者,因此那里看守可算得上是格外的严实。且溧水地牢并不在城中,而是在城北之外的溧水不远的洼地里。
待连山三人来到那溧水地牢的附近之中,早已是月过中天。地牢之外的守卫大都偷懒打着呼噜,三两互相靠着睡觉,剩余几队尚在巡逻的兵士亦是脚步缓慢。如此看来,潜入地牢亦并非易事。
蜉蝣估算了一下,便是可见之处,便有近一百兵士,更不用说那地牢内部了,显然此时硬闯一番绝非明智之举。
正当三人犯难之际,却是瞧见一个身着黑色斗篷之人手中握着一把明亮的蓝色利刃,挟持着一位帝鸿氏兵士站在地牢木栏之内,那帝鸿氏兵士哆嗦着将木栏推开。
这般情况很快便被其他巡逻兵士发现了,便立即招呼那些打盹的兵士赶紧起来。偌大的溧水地牢若是发生了囚犯逃跑,那事情便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兵士所能承担的,更是对帝鸿氏一族的威名有损。事后怕是判个刑天都难赎其罪责。
兵士们将那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团团围住,手持斧钺相向。那人看着倒是临危不乱,虽是以蓝色利刃挟持着一人,却是不露惧色。看被挟持之人应是一位兵长,不愿为此丢了性命,口中亦是不断命令围上来的兵士们后退,不要激怒那身着黑色斗篷的囚犯。
“这溧水地牢大抵是初次发生这般挟人出逃的事。”蜉蝣望着那地牢的方向说道,“今日我们倒是瞧了个稀奇。”
“看来这帝丘城比起老伯的白荆城确实差了不少。”连山回头道。
白小露却是有些焦急,微怒道:“我们到这溧水地牢来不正是为了寻那些被囚之人,你们两人竟有心思看笑话。难道你们没看到那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巫刃?他多半便是被从那供奉庙宇挪来此处的巫者之一。”
两人被白小露一说立刻便收了轻浮之意,便欲上前去救人帮忙。哪知就在三人说话之间,那黑色斗篷之人早已挟着那兵长走到了兵士的包围之外,大力的将那兵长推到的一瞬,便闪烁身形,逃入了黑暗之中。
那兵长连忙爬起身来,怒吼一声道:“快追!”兵士们不敢迟疑,立即朝着那人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老不死的东西,谅你也跑不出多远。竟敢挟持我,抓你回来之后定要让你好看!”那兵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口中淬骂不断。
连山三人亦不再观望,向着那人逃跑的方向寻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搜捕的兵士。由于此时早已夜深,兵士们追了一段便也放慢了脚步。当中有兵士便议论道:“那老不死的跑了几次又有啥用,最后还不是死路一条。”
“是啊。不过我瞧着他们那死状确实有点怵人,从前我从来没见过...”另一人小声地说道。
“要不别追了,反正那老不死的也是那下场,我们还省得受累...”那兵士又说道。
“回去早了兵长又要责骂,我们就在这坐上一个时辰再回去吧。”
……
跟在不远处的连山三人听着搜捕兵士间的议论,脚下的步伐却是没有停下,行走在这般丛草之间,想遮掩自己的脚步声并非易事。
漆黑之夜,那黑色斗篷的人又到底逃向了何处?...若按那些兵士所言,他断然是逃不了多远的。
三人不愿就此放弃,便借着幽幽月光细细的搜索着。
约莫离那溧水地牢四五里之处,白小露便找到了那人。那人趴在地上,似是已经昏迷了过去。
“快些过来,那人昏倒在这里了。”白小露轻声招呼着不远处的连山与蜉蝣。
待到两人靠近后,连山便立即将昏倒那人翻了过来,打算带那人尽快离开,毕竟四下里依旧有着搜捕兵士。
借着幽暗的月色,连山翻开了遮盖在那人脸上的斗篷。眼前昏倒之人,竟是完全出乎意料,并且是一位连山三人都曾见过的人——腾渀氏大巫空应囚!
空应囚较之前已是瘦弱不堪,浑身伤痕累累,面色亦如死灰一般惨淡!哪还有昔时一族大巫的风范,更像是个被虐待多年的老者一般狼狈,甚至不如街边的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