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渀氏,若水城四极殿。
在栗陆氏的鹏璠长老忽是提及大巫空应囚之时,腾渀氏在场之人无一不脸色僵硬,好在空天胜早有准备,便出言道:“鹏璠长老有所不知,大巫空应囚现下正周游九州四极,寻求信仰之真谛。只是族中巫祝之事不可无人大理,坐在你对面身着巫袍的便是新任大巫空明杰。”
说罢,空天胜便抬手指向了空明杰。空明杰本是黑着脸,奈何族长之言亦只好点头微笑示意,总不好拂了腾渀氏的颜面。
那栗陆氏的鹏璠长老却是看着大巫空明杰意味深长的一笑,眼神中夹杂着一丝不屑之意。说到底,亦是因为空应囚曾于栗陆氏一族有些渊源。
说起这渊源,怕是因时间之久空天胜亦是早已忘却。不过栗陆氏一族倒是不曾相忘。彼时,腾渀氏一族才迁徙至若水城不久,根基未稳,强敌环伺。
恰如若水那般水草丰美之地,又怎会又其他氏族不觊觎于此,栗陆氏便是其中之一。那时栗陆氏领地尚未被帝鸿氏一族侵占,可说是其领地广袤,南极之地与东极之地皆属其统领,外临东极之海与南极之海。
而柏皇氏一族惨遭神兽青乌毁灭之后,栗陆氏一族便同样打起了若水之地的主意。且当时腾渀氏一族尚未解决婴孩无法存活与后嗣繁衍之难题,腾渀氏可谓是处在了氏族最为衰弱的时期。
不过栗陆氏一族面临的问题却也不少,其领地虽说广袤,可是其族人不善农耕畜牧。此之一点上,栗陆氏与腾渀氏相同之处便是两个氏族皆发源于海边。
其后,大巫空应囚亲自前往栗陆氏下央城,为栗陆氏一族传授占星航海之术。如此一来便与其族长水浩康达成共识,今后同享农耕畜牧之术,以维持两族之长久和平。毕竟于各氏族而言,保证本族人口兴盛才是本源。
而那时鹏璠长老虽未任职长老,却是亲眼所见空应囚,更惊叹于空应囚之才华与智慧,以致此次前来腾渀氏若水城便想再度拜见一番。
“如此说来,大巫空应囚果真乃奇人也。想必新任大巫亦然。”鹏璠长老微微一笑道。虽是口中这般客气的说着,但瞧空明杰仅是闻听空应囚便黑了脸,想必亦不是心胸宽广的仁爱之人。
大巫空明杰闻此一言,只好陪笑道:“前代大巫空应囚乃我族之荣光,我万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唯有虔心祝祷以为之,才可不负大巫之名。”说罢便望向族长空天胜。
这时,天穆长老却是开口道:“对于栗陆氏一族之前来,我腾渀氏深感荣幸。不知前次我在下央城所提之事,栗陆氏一族有何想法。”
天穆长老之所以敢于在族长空天胜之前出言,其原因便是他亦是空天胜的表亲兄弟。只是天穆不似天锡那般,他处事干净利落,思绪清晰,亦不似天锡那般总谨小慎微讨好于空天胜。不过,在兴盛腾渀氏的愿望之下,他与空天胜倒是不谋而合。
毕竟前次未滨城败于帝鸿氏亦是叫天穆极为愤怒,尤其在天锡倒下之后,天穆临危受命成为腾渀氏一族的长老,便急于施展自己的抱负,展现自己的才华。
只闻鹏璠长老轻咳一声,正色道:“说来亦是惭愧,我族自二十载前大败于帝鸿氏姬少瑞之手后,便可说是受损极重,非但失了大片水土丰美的领地,更是折损不少兵士...历经其后的发展虽得喘息,亦是难复昔年之盛。”
“励精图治以求生存之道,如今乃你我这般小族理应联合,以抵御帝鸿氏之野蛮行径。”天穆长老再次开口道。
此言一出,鹏璠长老却是微微一滞,随即便说道:“即便有心抵御,亦是怕我栗陆氏无能为力,哎...”音落亦是不断摇头,面露忧愁之色。
族长空天胜见此一幕,不禁抬手摩挲着耳垂,望着鹏璠长老与其身旁栗陆氏节使道:“想必栗陆氏一族深谙唇亡齿寒之理,倘若任凭帝鸿氏与尊卢氏联合壮大,恐怕栗陆氏必不能独善其身吧。”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腾渀氏的几位长老静静地望着对面的栗陆氏节使团众人。
若说这九州四极之中,又会有哪个氏族甘于落人之后,俯首弯腰...只是如栗陆氏鹏璠长老所言,栗陆氏大败于帝鸿氏之后,确实伤了根本,才导致这些年来积贫积弱,难以再成就昔时荣光。唯此一点,鹏璠长老亦是说了实话。
正当大殿内无声之时,栗陆氏一族一年纪节使起身走到了殿中,正色朗声道:“在下乃栗陆氏水子实,听闻腾渀氏一族之雄心壮志实感钦佩。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可以告知。如今腾渀氏嫁女帝鸿氏求得和解并结为亲盟,为何私下却是存戒备之心?倘若你我两族结盟,腾渀氏又是否会以同法待之?”
待节使水子实将话说完之时,腾渀氏的几位长老早已是出现慌乱之色,唯有族长空天胜与天穆长老尚可算镇定自若,毕竟此番言论恰恰点明了腾渀氏这些年来处事之道。
只是如空天胜那般为人,即便被人说中了心事亦是断然不会承认。只见空天胜抬手轻拭眼角,悲戚道:“栗陆氏有所不知,嫁女非我本意,无奈帝鸿氏咄咄相逼,竟是连半分生存之地亦强行霸占。神明传世造人本乃人人平等,我族被欺压多年早已苦不堪言啊...便是我那可怜的女儿,被迫远嫁...我心中之悲...”
话至此空天胜不禁掩面痛哭,丝毫不掩饰思念爱女的悲伤。
天穆长老立即接话道:“想我族与昊英氏结盟,即便其未曾与我族同抗外敌,我族亦待其如初,并与之结为亲盟。栗陆氏不必怀疑我腾渀氏对待盟族之诚意。”
一旁的应真长老与沅兀长老早已是看得目瞪口呆,实未想到这天穆长老年纪轻轻竟是如此聪慧机智,三言两语之间便扭转了眼前不利的局面,心中却是暗暗不服,生怕今后族长空天胜不再重视自己。
思及于此,应真长老亦是说道:“栗陆氏与我族世代皆为邻族,理当亲密友善共求繁盛之路。怀疑只会伤了两族和气,亦是违背了神明的旨意。”
鹏璠长老却是不出一言,站在殿中的节使子实不卑不亢地开口道:“神明之旨意自然无人敢违背。在下亦是为了邻族之和睦才会有此一问。请空族长不要悲伤过度,以免伤身。”
族长空天胜亦非不识体面之人,借由栗陆氏节使之言,便擦去脸庞泪痕,叹息道:“多谢栗陆氏一族之挂念。今日我确实悲伤心痛,其他事可稍后再议。便由应真长老带几位前去典客驿中歇息吧。”
如此这般就草草地结束了此番谈话,这倒是叫天穆长老意外,更是叫栗陆氏的节使们更加意外。
只见栗陆氏起身拱手,便有应真长老领路离开了四极殿。不过,族长空天胜却是将天穆长老与大巫空明杰两人留下,意有所言。
“族长为何今日便这般轻易地结束了与栗陆氏的会谈,眼下正值我族优势之时。”天穆长老微怒道,算来天穆长老与空天胜乃是同岁,加之辈分相平,天穆说话便直接了许多。
此时空天胜的脸上早已不见悲伤之意,冷然道:“那栗陆氏的节使究竟是何人,出言如此针对我腾渀氏,分明故意为之。今日若我不终止此番谈话,他还指不定会说出何等刻薄之言...”
大巫空明杰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心中之言,此番无外人在,倒是大胆地开了口,说道:“族长有所不知,空应囚与栗陆氏乃施过一些小恩小惠,因此他们便格外目中无人,更不将我放在眼里,其轻蔑之...”
“闭嘴!”空天胜忽是怒道,“若非巫者之中你脑袋还算灵光,我断然不会举荐你成为我族大巫。即是他族瞧不起你,你便想些法子叫人瞧上你。此时一味抱怨,如何能与空应囚相提并论!”
空明杰脸色霎时更为难看,不禁躬身道:“族长说的是,我这便回庙宇自省。”空明杰未曾想到空天胜忽是发了脾气,不过为了保住自己大巫的位置,却是不得不低头。
空天胜冷眼一瞥空明杰道:“回去好生准备祭祀大典,切莫失了我腾渀氏的颜面。下去吧,我改日再召见你。”
大巫空明杰闻言连忙点头,躬身退出了四极殿。
“这种无用的东西也配当我族大巫?”天穆长老望着空明杰离去的背影不屑道。
只是空天胜却是冷笑道:“他确实不配,只是眼下巫者大半不为我信任,仓促间只好暂时由他担任罢了。我叫你查访之事,你做的如何了?”
天穆长老走到一张桌榻边坐下道:“麒麟之事事关重大,我已命我族之细作加紧搜查其他氏族之上古典籍,相信不日便能有消息传回。不过眼下还是当拉拢栗陆氏,我当私邀水鹏璠相见,以利诱之。”
“好,此事便交予你。最可恨还是源盈那奸猾的女人,至今还不肯告诉我麒麟之所在!”空天胜怒道。
“那幽昙可否有消息传回?”天穆长老再次问道。
只闻女儿之名,空天胜便是深深叹息一声,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