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侯带着数十名家兵,站在义仓门口,魏凛与徐潇潇紧跟在后。
且看那义仓是高墙黛瓦,朱门紧闭,那大门的匾额上题着“义仓”二字,门旁是一对威武的石狮,石狮子后站着两个官兵,穿着与被押入大牢的那个一样的官服。
这两个官兵显然已经猜到了萧侯来此的目的,便并未行礼,只是捏紧了长矛质问道:
“萧侯爷来我义仓,有何贵干?”
“叫高安出来见我。”
“高大人不在义仓之内,萧侯爷请回吧。”
“既然高安不在,那就把门打开,让本侯进去搜一搜。”
“萧侯爷,义仓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那官兵瞟了一眼数十个萧侯爷的府兵,“倘若萧侯爷要硬闯,怕是到了陛下面前,也不好交代吧。”
正双方相持不下之时,义仓的大门开了。
一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后,对着萧侯行礼道:“下官义仓巡查使高安,见过萧侯爷。下官刚刚外出巡查回来,见门口有人围着,怕有人闹事,便悄悄从后门进的府,往萧侯爷恕罪。”
“高安,你不必多礼。”萧侯并不回礼,板着脸质问道:“本侯这次前来,是为了陈家村灾情之事。那卢家村他们捐献的几百石粮食,为何还扣押在这义仓之内。”
“萧侯,这话从何说起啊?”
“高安,你难道想说义仓从未收到过卢家村的捐给陈家村的粮食?真是笑话。”
“并未收到。”
“几个时辰前,义仓的一个官兵已经承认了,并被关入了锦城的大牢。他身上穿着你们义仓的官服,难道他说的话,你也要否认吗?”
那高安满脸堆笑:“萧侯爷,您今天抓的那个人,只是义仓的临时招收的小吏,下官见他快要饿死,出于怜悯之心收留了他。此人在义仓工作不到半个月,这种人说的话,萧侯爷,您说能做真吗?”
魏凛见状,悄悄与徐潇潇耳语道:“这个高安,深习诡辩之道,看这面向就不是个好人。现在居然连卢家村捐的粮食都要赖账,简直是该死。”
“高安,你就不怕我带你到这锦城府尹,找来卢家村的村长作证,坐实你们义仓私吞百姓钱粮的罪名吗?”
“萧侯爷,这卢家村村长可是个老实人,在公堂压根不敢说话的。您说说,他们村明年的赋税还要我来收,萧侯爷可与他们半无瓜葛,他们愿意帮谁呢?再说了,这钱粮是他们捐出去的,本来村里就不大乐意,现在还会愿意为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多争一争,与我们义仓为敌吗?萧侯爷,卢家村的村长你可是教唆不了的啊。”那高安依旧是满脸堆笑,看起来他在出门前,已经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那义仓的收据账册,总不会说谎吧。”
“萧侯爷是不是远离朝政太久,忘了规矩啊。义仓的账册,只有义仓总管成春大人,或者是宰相成卯日大人才有权观看的,萧侯爷,你好像不够资格啊。”
“想必你这败类定与成卯日那蛀虫勾结,共同搜刮我大商的民脂民膏,坏我江山社稷。高安,你难道就不感到羞耻吗?”萧侯气得发抖,连声音都在颤抖。
“萧侯爷,您可别胡乱攀扯,有什么冲着下官来,您品阶高,下官受着就是了,您出出气。可您若是扯上宰相大人,就别怪下官认定萧大人是想报朝堂上的私仇了!”
“高安,你真是那成卯日门下的一条好狗啊!”
“萧泽!你年岁大,我尊你一声侯爷。数年前你在殿前胡言乱语,若不是陛下念你劳苦功高,早就把你斩首示众了,你如今你无权无势,居然还敢胡搅蛮缠,就别怪下官不客气了!来人,把萧泽叉出去!”
义仓的官兵拿着长矛一拥而上想捅萧侯,魏凛已将手放到背后的紫竹剑上,徐潇潇的指尖已有真气缠绕。正值情况危急之时,萧侯的府兵队伍里突然蹿出一个壮汉,手持一把阔剑向那些官兵刺去。
“二郎?”那萧侯惊异地看着儿子,那刚刚坚定的眼神变得柔软,突然流下泪来。
“父亲,孩儿怕您受伤,悄悄地混在人群里,望父亲大人不要怪罪。”萧二郎将萧侯瘦削的身躯护在身后。
萧侯握紧佩剑的手又松开了,意味深长地瞪了高安一眼,说了一句:“撤。”
“恕不远送。”高安挥手回到义仓之内。
那萧二郎与众府兵都往后退去,离开了义仓的大门。魏凛与徐潇潇二人也只得跟着队伍撤退。
……
“潇潇姑娘,你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高安在不停地激怒萧侯,而萧侯没有过硬的证据,只得撤退。”
“那为什么高安如此羞辱萧侯,而萧侯爷却没有让府兵冲进去?”
“据我所知,西商的律法规定,无关人员未经准许进入义仓,形同抢劫。西商是一个注重保护私产的地方。在西商,抢劫大概率是判处死刑的。高安应该就是想激怒萧侯爷冲进府内,好给他定罪,以堵住天下人的嘴。”
“真是个恶毒的官吏。既然如此,就没有治他的办法了吗?”
徐潇潇在魏凛耳边说了一句话。
……
待众人回到侯府,萧侯屏退左右之后,徐潇潇说道:“既然义仓确有账册收据能够证明收到过卢家村的粮食,那侯爷何不遣人前去偷出来?”
“我也正在想这个方法,手下的府兵虽骁勇善战,但论这轻功与手段,实在是不可。二郎虽勇猛有余谋略不足,倘若被高安抓到把柄,我的说辞就再无信用了。”
魏凛回道:“潇潇姑娘路上和我说起,说愿意为侯爷办这桩差事。即使被抓到,也绝不牵扯到侯爷。”
“徐姑娘能够留下作证便已是极大的恩情,怎敢再劳烦去做这事?”
徐潇潇郑重地行礼到:“侯爷能为为民请命,替百姓斥责高官,值得钦佩。我慧眼派虽与世无争,但论地界,也属于西商所辖之地,我也是西商的子民。我是个孤儿,从小收养我的伽释大师教导我,应为以天下苍生之心为心。我并不是在帮萧侯,我只是在替这些百姓做事,侯爷不必放在心上。”
“既如此,此事便全仗徐姑娘,我替锦城百姓,感谢姑娘大恩。”那萧侯纳头便拜,徐潇潇赶忙上前扶起。
“我只能帮到这个地步,今夜我便潜入义仓行事,其余的事还望萧侯为民做主。”徐潇潇提出了一个新的看法:“今天在街上被侯爷押入大牢的官兵,值得我们注意。”
“这个人我已经打听过了,名叫刘小四,是在这锦城义仓工作了十多年的老人了。高安那混蛋,居然为了掩饰这数百石粮食,直接说刘小四是个刚来没几天的新人,为义仓洗脱罪名。姑娘的意思,是这个人会被灭口?”
“此人在大牢之中,高安应该不会闯大牢去杀他,估计是打算强加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用公开处刑的方法杀他,以彻底洗清义仓的嫌疑。他现在已经是高安手上的弃子,甚至可以说,高安巴不得他被处刑。为了防止此人说出卢家村几百石粮食的事,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全社会都相信他只是个才干了半个月的新人。我记得义仓的官兵在正式进入义仓工作时,会收到一块记名牌,上面写着他入职的年份与姓名。一般这种记名牌都会放在家里而非随身携带,那么……”
萧侯听完,沉吟了一会,说道:“这刘小四的家就在城外的一个村子里,姑娘的意思是高安会派人去抢那块记名牌?会不会有些多虑了。既然这样,本侯与二郎去那村中盯着,最好能拿回那块刘小四的记名牌。”
“萧侯爷最好派二郎去牢中,再套一套那刘小四的话,也防止高安的人去找他串供。我去偷义仓的账册,让魏凛与侯爷去刘小四的村子盯着就行。”徐潇潇完成了部署:“至于萧侯爷的府兵,不得轻动。否则自然引人察觉,怀疑到侯爷身上。这样安排,侯爷满意否?”
萧侯盯着徐潇潇与魏凛看了一会,叹道:“今夜全仗二位了!二位请先到偏殿用晚饭,这段时间就到府上先住着。待行动时间到了,本侯自然会通知二位。”
“谢侯爷。”
……
“魏凛,这萧府只有大门这边能出去吗?”
“我刚刚跳上房顶观察过,确实只有这一个正常的出入口。”
“倘若有人飞檐走壁地进来,我们也能观察到。既如此,我们就在这庭院中吃饭,吃完饭也坐在这里,直到行动开始。”
“潇潇姑娘这是干什么。”魏凛撇了撇嘴,“好好的房间不呆,偏要坐在这庭院中。我们又不是门神。”
“多注意点,总没坏处。”徐潇潇跳上了院中的一棵桂树,倚在枝头,密切地关注着府中的动向。魏凛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无聊地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