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入冬后,江左一带就多是阴雨连绵的天气,终日湿漉漉的,少见阳光。
叶玄早上起来后,没有办法像往常^_^了,而且他也十分不喜欢那种闷在房间里的感觉。
所以这几天,他一大早就会打开门窗,让房间内通风换气,然后再将席案搬到窗前光线较明亮的地方看书,若是天色实在阴沉的厉害,他还会点燃油灯。
他一向是不喜欢阴暗的。
屋外的空气不比屋内,总是又冷又湿,不过莫澜却十分细心周到,每天都会早早起来,熬一些粥作为四人的早餐,然后再端一炉碳火放到叶玄身旁,不让他冻着。
叶玄也曾让她不必如此,但她当时听了点点头好似答应了下来,可第二天起来,依旧会这样。
在这件事情上,叶玄还是第一次发现了莫澜固执的一面。
昨天去兰府时,和老吴讲明了要历阳吴氏和崔莨镇的资料,所以叶玄想今天下午就去那个“瑶记布庄”,把这些东西取回来。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底了,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过不了几天,唐家就要去崔莨镇向吴氏进购一批铜铁制品的首饰,这将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叶玄随意翻看着前些日子从唐孚书房里拿来的几本书,正觉得没什么价值时,莫澜端着两碗粥放到了席案边上。
“小郎,先吃点吧!”
莫澜轻声说了一句,像是怕打扰到了他一样,然后把其中一碗往席案中央推了推。
叶玄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她笑了笑后,端起粥碗吹了吹热气后,喝了一大口。
莫澜见他开始吃了,这才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先前几天,莫澜是不和叶玄一起用餐的,总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喝完粥,再收拾好后,才回到那间小厨房,一个人吃一点,就像个丫鬟。
不过叶玄又没有真正把她当做一个丫鬟来看,吃饭的时候,她就这样在旁边看着,也让他觉得十分别扭,于是索性就让她跟着自己一块吃了。
莫澜不爱说话,十分内向,这他是知道的,但作为一个山贼的女儿,还会有这样卑微的习惯,不禁让叶玄有些不解。
想到这里,他放下碗,看了莫澜片刻后,问道:“澜儿,你娘以前是做什么的?”
叶玄记得莫澜曾经跟他提到过,说她的名字是她母亲取得,而她母亲在她十岁那年便过世了,但多余的,他没问,她也没说。
莫澜此刻听到叶玄这么问,抬起头来看着他,一时呆住了,许久没有回过神来,不知是因为想起了她母亲的事,还是因为第一次听到叶玄叫她“澜儿”。
片刻后,她的那双眼眸变得黯淡了一些,开口说道:“我听爹说,娘以前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兵荒马乱和主家走丢了,才被我爹捡上山寨的!”
“捡?不是抢?”
莫澜摇了摇头,很认真的看着他,而叶玄也很快就明白了她眼中的意思:
自己不也差点被她那老爹捡回山寨给她当了压寨相公吗!
的确,那还真不是抢,是捡……
叶玄被莫澜看得别过头去,轻轻咳了咳,没再多问了。
不过,他也算知道,莫澜身上这些卑微的习惯,果然是来自于她的那个母亲。
两人一碗粥还没有喝完,便见一把油纸伞穿过小院的月亮门,往房间这边过来了。
一身藏青长裙的唐辰儿领着怡儿,踏着院中淅淅沥沥的雨水,走上房前的阶梯后,才收起了油纸伞。
因为房间的门窗都没有关,所以唐辰儿就这样径直走了进来,叶玄也没有起身相迎,只是放下手里的粥碗,问道:“辰儿表妹一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唐辰儿微微愣了愣后,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答道:“嗯,想带你去西街的酿酒坊去看看,早些把那边的事情定下来!”
叶玄看着屋外的落雨,皱了皱眉头,道:“这件事很急吗?”
“也不是很急。”
唐辰儿在房中一侧的坐榻上坐了下来,目光在叶玄和莫澜之间来回了一阵后,才又接着道:“赵又德病倒了,赵迁要在家照料,所以今天那边没人主事。”
叶玄闻言笑了笑后,道:“那好吧,我一会和你一起过去看看。”
因为“瑶记布庄”和西街的酿酒坊不在一个方向,他原准备是今天下午去取吴氏的资料。
但现在听唐辰儿这么说,就只好先去一趟西街了,若是能早点回来,再去“瑶记布庄”吧。
“对了,你吃过了没?”
唐辰儿点点头,答道:“吃过了,来之前喝了点汤。”
叶玄也没再多问,端起粥碗,几口吃完后,起身拿过架子上的一件袍子,披在了身上,莫澜见状,也忙为他从房内一角将油纸伞取了过来。
不过,就在叶玄披上那件青色的袍子时,一个木质的方牌却从他的怀中掉了出来,正好就落在了唐辰儿身前的地板上。
唐辰儿弯腰拾起方牌子后,看了看上面刻着的一个“叶”字,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向了叶玄。
“这是昨天楚老夫子送给我的。”叶玄脸色如常的解释道。
唐辰儿听闻,似有些明白的点了点头,不过还是疑惑的问道:“那这上面为何要刻一个叶字呢?不应该刻一个楚字才对吗?”
拿着雨伞走上前的莫澜听闻这话,看了看唐辰儿手里的木牌子,又看向叶玄,眼神有些复杂,但却难以掩饰其中的振奋,就像是确定了一件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事情一样。
不过,即便她心里确定了,她也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因为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叶玄听了唐辰儿的话,笑着道:“这又不是楚家的门牌,干嘛要刻个楚字在上面。”
“那这牌子是干嘛的?”
“楚老夫子的学论,用来警醒我的,叶无木则枯,木无叶则朽,这世间任何事都是相伴相生,互为依存的,这木牌只有木,自然要刻一个叶字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