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文澜甫一出门,阴翳便在此一处卧房中,布设了一个同着外间相隔绝的禁制。
叠膝瞑目的盘坐于火炕上,他开始了太阴参同契的修习。
阴翳这一道青冥法相,修持此鬼道功法时,大有事半功倍之意。
随着素白色的“金”属性法力,在太阴炼形术第二层功法的引动下,缓自流淌于阴翳的四肢百骸,道道柔和朦胧的月华自其身上倒涌而出,让那这一张桀骜、阴鸷的脸,平添了几许清冷之意。
“咚咚咚……”阴翳将太阴炼形术于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方欲收功之际,院落后门处却传来断续、低沉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将着卧房内的禁制尽数收起,阴翳身形连动,出现在了后门处。
此时的阴翳不再是法相虚影一道,而是籍着“黄巾力士符篆”化形而出,临时成为了一个与常人无异的存在。
“独孤师弟在吗?”院门开处,一个头戴箭竹斗笠的娉婷女子轻声问道。
“家师弟有事外出,道友请明日再来,倘有要事,区区或可代为转达。”阴翳话语生硬,送客之意已自明显。
“这位道友,如此凄风冷雨之夜,将一个弱女子拒之门外,好像不是坠星谷这种名门大派的作风吧?”
不待阴翳应允,此女闪身踱进了院门。
她的身形、步法既诡异,修为较之阴翳又高出不知凡几,是以,这个阴鸷青年虽尽力出手拦阻,却仍是无济于事。
“外面冷,你我屋里说话。”阴翳方欲责问一二,那斗笠遮面的女子,身形几个起落间,堪堪进入了彼灯火摇曳的卧房中。
及至阴翳折返回房门之前,那娉婷女子已经大刺刺的斜卧在了火炕上。
“你……”
“道友面生的很,敢问尊姓大名?独孤师弟几时回来?说说话嘛,不要总沉着一张脸,莫非你也是个伤心人?”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道。
不同于阴翳的惜字如金,火炕上的女子,连番问出了数个问题。
斜睥了眼屋里的女子,阴翳不动声色的推开另一扇房门,而后坐在了门前石阶之上。
见状,斜靠在锦被上的女子,愠怒道:“这就是道友的待客之道?得亏你还是个昂藏汉子,七尺男儿,竟这般不解风情,难不成坠星谷众人,皆似草木一般无情?”
其先后两次提到坠星谷,俱皆颇有微词,显然这一方巨擘,之于她没有什么好印象。
沉默,坐在风雨中的阴翳,选择了深深的沉默,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屋里女子,似是看出阴翳是个无趣之人,于是她正色道:“那本姑娘问你,今夜独孤文澜会回来吗?”
“回来。”雨雾中传来阴翳那低沉、沙哑的声音。
……
投我以李,报之以桃,这是独孤文澜的处世原则。
他前番得了云山师兄的“陨铁矿石”馈赠,近来就一直惦记着,想要通过什么方法还回去,方才夜访云师兄不遇,独孤文澜转而往钱市街走来。
外间虽然雨疏风骤,入夜后,这钱市一街的繁华,却是丝毫也不受影响。
他此番前来,为的是去到茂源斋捡漏,以太阴仙尊眼光之独到,以茂源斋规模之宏大,独孤文澜今夜能够有所斩获也未可知。
占地数亩之巨的茂源斋,其一楼大厅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此间之所以如此热闹,还与汇邦商行冷家的为商之道有关,为增加客源,营造一般八方来客,四海归财的景象,冷家一应商铺还兼卖凡俗之人所需的一应物事。
穿行于人群中的独孤文澜,倒也乐在其中,凡俗之人也好,修仙炼道之人也罢,谁又不是为了生计而不停的忙碌着?
茂源斋一楼将各种待售物品,分类展列在各指定区域的大货架上,每个货架由两个伙计负责,他们的主要职责是统计货物的出售情况,同时还要服务于每一个前来问询、购买的客人。
独孤文澜此刻站定在一处,专事售卖妖兽皮毛的货柜前面,负责招呼他的是一个打着赤膊的虬髯汉子。
据他所知,茂源斋对于店伙儿的着装、形象,还是有一定要求的,且不说这赤膊装束,单就那浓密虬髯,恐怕就不会被允许。
“这位师兄,也供职于此?”摩挲着手中的一张貂兽皮毛,独孤文澜不动声色的向着身旁大汉出声问道。
“恩,有一段时间了,看来道友不常过来啊,自冷如烟掌柜去往天芮城后,这里就有了很大变动,尤其这一楼大厅的格局,简直可以用焕然一新来形容。”闻言,那虬髯汉子当即说道。
“如此看来,变动的不只是格局吧?”
“道友明鉴,此间连带着售卖模式也有所变动,实不相瞒,这一处兽皮货柜连同不远处的山茶货柜,已然为我承包了下来,当然别处货柜的情形也大抵如是。”
“如此一来,大家做活计的积极性空前高涨,茂源斋的收入也相应的有了很大提高。”言及至此,这虬髯汉子的眼中尽是难掩的欢喜之意。
“这样吗?看来此一般变动颇得人心啊。敢问师兄,眼下这里的掌柜是?”虽然知道这般举措或许不是冷家某一个人的想法,但独孤文澜还是对于此间的新掌柜产生了兴趣。
“雷泽之地冷家的大总管——冷烈。”这虬髯汉子一幅与有荣焉的模样,显然在他看来,能够在冷大总管手底下做事,实乃幸事一桩。
“冷前辈?难怪呢,师兄这张貂皮怎么卖?”对于既济期大修士冷烈,独孤文澜自是有所耳闻,于街头巷陌都能够听到人家的传说。
……
独孤文澜回到嘉树轩财源街分店后院时,阴翳仍坐在卧房前的石阶上,道道清冷月华为其在这凄风冷雨中撑起一方小小天地。
“有客来访……”
“师兄早些歇息吧。”其二人几乎同时开口道。
独孤文澜步入卧房时,阴翳已然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小子给佘师姐请安。”冲着火炕上的女子拱手一礼,他不卑不亢的道。
“去哪儿了,这般晚了才回来?”整个人陷在柔软被褥中的佘曼青,慵懒的舒展了一下压得有些酸麻的胳膊,嗔怪道。
“云山师兄今夜可能不回来了。”独孤文澜顾左右而言他。
“本姑娘不找云山,来此专为等你。”佘曼青腻死人不偿命的说着话,独孤文澜却是下意识的往房门外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