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文澜在此雨夜苦修之际,那厢里,青冥法相——阴翳也没闲着,缕缕金焰自舌底轻吐而出,堪堪蔓烧过一块为其祭在左近虚空中的辛金。
火焰中的金石莹亮剔透,给人以温润秀气之感,同着阴翳这锐目鹰鼻,形容阴鸷的青年,对比成一种阴柔之美。
功行一个周天,独孤文澜的疲累困顿之意渐消,为阴翳打起了下手。
随着几样辅材,为两人间或投放入冷火中,那莹润的辛金,渐自消融开来,伴着阵阵低沉的火焰爆鸣之声,终是化为一篷素白色的霜雾。
见状,独孤文澜忙集中心神,将一颗龙眼大小的妖丹,往犹自为寒焰灼烧着的霜雾里投去。
该妖丹色作浅青,其上雷霆闪动,电弧缭绕,赧然是其前番购自于茂源斋的那一颗“雷霆战鹰妖丹”。
火云升腾,霜雾翻涌,专为攫取妖丹里所纳藏有的雷霆之力。
及至五更鸡鸣,此间再也不见了战鹰妖丹,那锋锐之气凌人的辛金雾气里,则多出了一个折形闪电样的古拙纹阵。
一回生,两回熟,随后其二人又炮制了“白玉莽蜥独角”,至此,辛金雾气里又多出了一个水泽样纹阵。
雷鸣水动之声渐起,独孤文澜将一截枯木、一块矿石抛入了婆罗寒焰中。
这一截根须俱全的枯木,虽然看去平平无奇,实乃名动修仙界的“寄魂神木”,前番于茂源斋,独孤文澜之所以会引起彼处东家的注意,也正是因为出手买下此物之故。
至于那一块矿石,则是富含陨星铁的存在,放眼修仙界,此物纵以“有价无市”来形容,也并不为过,好在左近就是坠星一谷,好在云山是北山矿场之主,所以,独孤文澜这才得了核桃大小的一块。
婆罗寒焰在阴翳掌控下噼啪而燃,数个时辰后,寄魂神木上的圈圈年轮将“雷鸣水动”的辛金雾气吸纳一空,那陨星矿石则是被煅烧成了一道璀璨的星光披练。
“疾”
“疾”
独孤文澜并阴翳二人,几乎同时开口,手中剑诀掐动之下,先后有数道剑气打向那一截寄魂神木。
在寒焰并剑诀共同施为下,该一截寄魂神木断口处的年轮上,倏得现出了一般“惊雷鸣动于水泽之上的景象”。
该一般暗合“归妹大阵”的景象既出,“寄魂神木”这才熊熊燃烧起来,那一道星光披练在独孤文澜引动下,扑火飞蛾也似的激射而来……
一时间,独孤文澜二人置身在了一片雷鸣水动的大泽之中。
……
后院,明心禅师卧房中。
虽是夜已深沉,这个南婆罗寺的后起之秀,仍在同着云山探讨修炼心得、佛法、卜算之道。
一盏青灯,两户浊酒,说不完的佛法妙理,道不尽的玄微天机,就是连日来这两个相见恨晚之人,做一处时的真实写照。
“明日,师兄果真要离开此间了吗?”听着窗外一阵紧似一阵的细雨,云山颇为伤感的道。
“修改一次次离分,不若期待下次共剪西窗烛火。”明心禅师凝望着左近那摇曳的灯火,无悲无喜的道。
……
在独孤文澜、阴翳二人合力施为下,于东方渐白之际,一口制式古朴,剑脊断耸的长剑终是被炼制而出。
睡觉,眼下其二人最想做的事就是倒头大睡。
独孤文澜于手中法诀捻动间,青冥法相——阴翳登时就化为缕缕淡金色烟雾,没入其泥丸宫神识海中不见了踪影。
怀中抱剑,他很快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梦境里,在那红烛摇曳的洞房中,大红盖头掀起处,是一张伤痕遍布,狰狞可怖的脸。
尽管睡梦之中,独孤文澜并未对自己新娘的容貌抱有多大期待,可一旦对方的这张脸,在摇曳烛火的映照下,进入他眼帘时,身穿大红喜服,已然有了七分醉意的他,还是被眼前这无情的事实所击垮。
跌坐于地的独孤文澜,凝视着那一张伤痕堆累的脸,张大了嘴巴,良久都不曾说话。
见状,新娘子那双黯淡蛇眸中闪过几分讥讽之色,她愠怒道:
“独孤益是吧?就你这个熊样还想坐享我们相府的锦衣玉食、富贵荣华?本小姐这般情形,此前你不会一无所知吧?眼下已然拜过天地,入得洞房,你再跟我唱这一出?我倒要问问你,可曾考虑过后果”
“再者,说实话,尽管本小姐容貌破败如斯,但以相府的滔天权势、无双富贵,似你这等寒门进士,可着实高攀了我,高攀了相府白家。”
经过自己的新娘,相府大小姐——白依依一番有恃无恐,声色俱厉的挖苦,他颇有几分醍醐灌顶之意。
挣扎着站将起来,正视白依依那一张狰狞可怖的脸,独孤文澜一字一顿的正色道:“大小姐所言极是,小生以貌取人,确是着了色相,枉读了这十数年圣贤书,还乞……乞大小姐原宥则个。”
“唉,夫妻是缘,良缘也好,孽缘也罢,能够走到一处,终归是不容易,方才我的话,许是刻薄了一些,但你方才的表现,实是伤了我的心,这才惹得我说出了那番有失偏颇的话。”
见独孤文澜主动向自己示弱、示好,千金小姐已自语气少缓的说道。
“别人的洞房花烛夜是一刻值千金,今夜我却只想同大小姐聊上一会儿,左右一世的夫妻也不急在这一夜,未审均意若何?”同着白依依坐到一处,轻揽过她丰润、软腻的肩头,独孤文澜如是说道。
轻点遒首,白依依那张可怖的脸上强自挤出几许笑意,但闻她轻声道:
“尽管相府势大,但相公也并非入赘我家,所以你我之间夫唱妇随的老规矩还是要遵从的,妾身但听相公吩咐,有什么话,你说就是。”
……
浮世入梦,独孤文澜一觉醒来之时,已然是掌灯时分,对于方才的梦境,他颇觉蹊跷,几番唏嘘之后,其翻身下床,将着阴翳于自己的泥丸宫里祭了出来。
“我出去一趟,有时间你就习练一下‘太阴参同契’。”如此这般吩咐后,独孤文澜向着云山的卧房信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