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以雷霆手段惊退那两个觊觎“婆罗寒焰”的同门师兄之事,独孤文澜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金遁术、通臂斩那看似行云流水的招式,举重若轻的对敌手段,事实上已经令得他不堪重负。
好在结果是好的。
“彼两样神通对于炼体强横程度的要求,还在我的预料之上,看来此番还要花费些气力来找寻那‘枯禅功’的后续功法了啊。”
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天心城这热闹街巷中的独孤文澜,暗自盘算道。
占地数亩之巨的茂源斋在天心一城,可谓是久负盛名的所在,一路相询而来的独孤文澜,很容易就站在了此间这若市的门庭之前。
扶起斗篷之上所附的宽大兜帽,以遮住自己的大半面庞以后,独孤文澜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进入了茂源斋一楼门厅之中。
在这一处动辄就要花费巨额灵石的所在,似独孤文澜这般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所在,比比皆是,是以兜帽遮颜的他倒也不显另类。
在前厅问询处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后,一个模样周正的少女便是将其引至了二楼一处不大的雅间之内。
奉上香茗,嘱其稍待以后,少女就退出了此间。
品着杯中的灵茶,看着袅袅的炉烟,打量着周遭那精巧实用的布置,独孤文澜在心里对这茂源斋的细节管理,不禁又大加称赞了一番。
手中灵茶不曾喝完,门开处,一个做妇人装束的女子俏生生的站定在了他的面前。
至此,那浅淡的檀香之中,又平添了几许袭人的芬芳。
来人不过三十岁许,一张白生生的清水鸭蛋脸,不脂不粉,着一件浅青短衫,下配水蓝色曳地百褶长裙,虽已不再年轻,却是更加诱人。
“妾身冷如兰,让客官久等了。”她展颜说道。
成熟优雅,万种风情。
之于独孤文澜来说,这种笑容,可谓是熟悉又陌生,或许唯有她这般年纪的女人,才懂得这么笑。
倘不是其手中轻托有一个尺许大小,上覆红色绢纱的椭圆形浅口铜盘,独孤文澜几乎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纵舞榭名伶,青楼花魁,也不过如此罢。
“客官……”白了独孤文澜一眼,她娇嗔着说道。
“冷……冷师姐,这是小子所需的‘金’属性涤灵、养魂丹方?”恍惚中,独孤文澜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嗯,除却拓印有该两样丹方的玉简,更兼抄录有‘枯禅功’前三层功法的兽皮图录一册,请客官查验一二。”
说话间,那覆于浅口铜盘之上的绢纱就为她掀了开来。
“这倒不必,贵斋的信誉在这天心一城,还是有口皆碑的。只不过,这前三层功法虽好,却不是以在下的身家所能够消受的,所以……”
“所以客官单只是想入手第二层法诀?倘是妾身所见不差,道友应是新自进阶至雾化初期,且一身修为尚不曾稳固,是也不是?”
打断了独孤文澜的话语,她看似随意的说道。
“主动、热情、为客人保密……不是你们这个行当的规矩吗?”他故作不悦的道。
这美人儿啊,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在某些情况下,或许都会被认为是合理的。此情此景,倘换作是一个粗犷汉子,对独孤文澜问东问西,或许他马上就会拂衣而去。
“客官,喝茶,咱边喝边聊。”说话间,这个自称为冷如兰的貌美妇人,将着他按落回了座位之上。
“不瞒客官所说,这‘枯禅功’的前三层功法原为妾身所有,此番将其寄售于此,只为能够换来些许灵石,以为家中幼女治愈顽疾。”
“不过,当我见到客官之时,却又改变了主意,以你雾化初期的‘金’属性法力,如果肯出手一二,说不得我儿也就有救了。”
母女连心,这冷如兰赧然已经泪湿了青衫。
女人的眼泪像酒,当你吻到它的那一刻愿长醉不再醒来。
独孤文澜偏又是一个见不得女人哭的人……
“母女天性,雾化后期修为,在茂源斋做活计……”心念急转直下,独孤文澜沉吟了起来。
那冷如兰自顾自的啜泣着道:“倘是客官愿意出手相助,那……那这前三层功法,一发都付与你就是了。”
许是为了表示诚意,冷如兰将着自铜盘内所捡拾而起的兽皮图录,堪堪塞入了他的怀中。
这功法图录甫一入怀,一般轻盈、柔软、冰凉之意,登时就充斥了独孤文澜的心间。更兼他又不是那心肠刚硬之人,于是,其轻自叹息道:
“也罢,令爱眼下何处?”
“在……在城外北郭的一处渔村之中。”她的高兴之色是溢于言表的。
……
天心城北郭有大湖名彭蠡,此间烟波浩渺、水草丰美,湖中有大量鱼类漫游,亦有许多珍贵鸟类栖息于此,自古以来就是文人墨客会聚之地,许多才子佳人都在此留下了不朽的诗篇。
先有生存,才有生活。
靠水吃水,久居湖畔的冷如烟一家,在这美如画的所在,却是无心赏风景,惯日里只知结网捕鱼,埋头劳作罢了。
独孤文澜随此貌美妇人回转家门之时,看日头已是午未相交之际。
遁着对方的目光看去,一个在这暖阳下,凉风中,熟练的织补着一张渔网的青衣少女,堪堪映入了独孤文澜的眼帘之中。
此女许是经年于湖边为风吹日晒之故,模样周正的一张脸赧然变作了黑红之色,好在她年轻,如此肤色反倒给人一般健康、活泼之感。
“嫂子怎么回来了?玉娘刚睡下。咦,这位是?”一旦抬眼看见冷如兰之后,那少女就搁下手里的活计,高兴的迎将了上来。
“这位,是……”
“在下独孤文澜,专为玉……玉娘的隐疾而来。”自始至终,那冷如兰对于他都是以客官相称,所以,眼下他干脆自报了家门。
“这样啊,随我来。”不知为何,听闻独孤文澜之言,这织网少女的眼中竟是闪过了几许慌乱之色。
这一般期盼又忐忑的眼神,引起了独孤文澜几许警惕之意,不动声色的他将着那一面方寸小幡——金刚幡,扣在了手中。
那少女当先引路,独孤文澜随二人进入了这处寻常可见的农家小院。
篱笆院,灰瓦房,攒土为墙,凿木为门窗,正屋两间,偏房一处,看上去清贫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