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现在起,本君便不再是你的主人了。”董白柔声细语道。似在跟眼前这匹马交流,又似在自言自语。
“而你今后的主人,便是这位徐先生。”董白边说边指着徐承继续说道。
那匹马似乎颇具灵性,听后立刻变得躁动起来,转头冲徐承发出一个响鼻,而后又回头依依不舍望向董白。
不过董白早已心生坚决,便又安抚了片刻,遂命侍从将马牵至徐承跟前。
“徐先生,本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现在起,这匹乌云踏雪驹便是你的了。”董白正色道。
“既然渭阳君如此慷慨,那本祭酒就笑纳了!”徐承本就急需一匹坐骑,况且董白当下之举是在履行之前承诺之赌约,算不得什么施舍或者赏赐。是故言辞中并未有任何谦让之意,直接将侍从递过来的缰绳攥在手心,算是接受了这匹桀骜不驯的坐骑。只是徐承对董白的豪爽和慷慨颇感意外,对其印象顿时好了不少。
“不过这马脾气暴躁异常,徐先生可要多留意了。若是果真难以驾驭,到时候还是原物返还吧。”董白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策马离去,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其身边侍从亦是随之离去。转眼间,空地上便只剩下徐承、两名甲士,以及这匹新收的马。
“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本祭酒吧。”徐承也有模有样轻抚马鬃,在其耳边低声说道。
不料那马冷不丁又发出一声响鼻,一只前蹄高高扬起,直接踹到徐承屁股上。
“哎哟!”徐承猝不及防之下被踢个正着,不由发出一声惨叫,瞬间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
本来正处在刚赢得比试的兴头之上,想趁机将这匹烈马驯服。未曾想一照面便遭其暗算,顿时兴致全无。遂将马交给了另一名甲士,自己则在董三的搀扶之下踉踉跄跄,一瘸一拐返回了郿坞。
徐承这边虽在最后环节出了点意外,不过总体而言却是有惊无险。而杨松则连夜策马返回汉中,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报之于张鲁。
好在一切都只是徐承杞人忧天。事实上早在其前脚刚离开汉中地界之后,张鲁便分出一些郡兵和鬼卒把守监视各大要道。
不过眼下既已得知徐承已经同董卓谈妥,而杨松又恰巧在跟前。张鲁遂将接下来的紧急之事都做了相应安排。
或许是忧心在一向实施禁酒的天师道内分拨出一批弟子去制酒会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张鲁索性将其全权交予杨家处理,又将蒲丰从冶铁作坊临时抽调出来负责制酒,相关作坊便设在褒中县。
最后张鲁将自郿坞换得粮食分作二八。其二便以路耗之名归于杨家,天师道则得其八。如此一来天师道便省去了不少麻烦,而杨家在丰厚利润的驱动下自然也是不遗余力。
而这对远在关中的徐承而言亦算作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不会像当初被陆弘暗算那般,担心阎圃背地里做手脚,对自己构成不利。
褒中,作坊内酒香四溢,一壶壶烈酒被灌装好后便封好泥,整齐置入箱匣内,随后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抬上鹿车,在众家丁的护卫下踏上去往关中的路。而数日之后,这些鹿车便又会满载着急需的粮食返回汉中。总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当中。
就这样又过去了数月,汉中却意外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辆白篷双辕马车出瑕萌关之后便沿着崎岖不平的泥泞山路一路向北疾驰,其后还跟着四五个骑马缟素的随从,沿途都是车轱辘和马蹄留下的清晰印痕。
行至阳平关前,车队便停了下来。车上的帘布被拉开,一个尖嘴猴腮的脸便露了出来,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这座戒备森严的关隘。
待一名负责把守的郡兵一脸戒备来到跟前时,其便伸手递去早已准备好的文书,乃正色道,“吾乃刘使君使者张松,奉命前往汉中吊唁苏府君。”
郡兵不敢有丝毫怠慢,接过文书之后便快速离去,跑至关内向守将请示。片刻之后,郡兵急匆匆复返,态度极为毕敬地归还了文书,同时转身对着其他郡兵喊道,“还不快快恭迎来使!”
“驾——”御者攥紧缰绳,驾驭马车继续前进。整个车队在两侧各排成一列的守关郡兵的目送下鱼贯穿过阳平关,迅速向东行驰。
而张松此番奉命前来汉中,显然不仅仅是吊唁苏固这么简单。俗话说,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在半个月前,苏固和张修身死,张鲁占据汉中,尽得其众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蜀地。
刘焉和张松本以为在其谋划之下,汉中地界上三股势力互相争斗,而他们则可躲至幕后暗中操控,坐收其利。可出人意料的是,最终局面既不是预先设想的三足鼎立,也不是两强相争,而是一家独大。
二人在大惊之余,便着手密谋该如何应对当下这个失控之局。
对刘焉这种玩弄权术的老手而言,如今的张鲁和之前相比,显然不可同日而语。尽管自己手头有其家人为质,但很难保证其在得到汉中之地后还会不会投鼠忌器,继续选择听命于他。
反复思虑利弊之后,刘焉遂命张松以使者身份前去汉中,明面上去吊唁苏固,实则打探汉中虚实。当然了,最好还能顺手带回之前借调给张鲁的一千东州兵。
时下虽已入冬,可进入汉中地界后,却并无半点萧杀之气。一路行进,沿途皆盎然有序。远处村落林立,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根本就看不出半点战乱刚过,百业疲敝的痕迹。
官道两边还时不时路过几个行人,虽衣着破旧,却神态安然。见车队从自己身旁疾驰而过,不由驻足而立,彼此之间窃窃私语。可以看出其虽有戒备之色,却并未有任何惊恐之意。
越往东走,沿途来往的行人便越显密集。待张松一行接近南郑之时,只见北面的官道上,密密麻麻挤满了许多人,竟然一眼望不到头。
“绕道,去北门!”凭借一向准确的直觉预感张鲁可能在实施不为人知的大动作,张松尤觉好奇,便心急火燎地想过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