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吾等对张修和苏固之实力差距一无所知。”张松淡然道。
见赵韪仍困惑不已,张松乃继续道,“若是苏固胜,则会愈加仇视使君。而张修在汉中无法立足,保不齐便会重新折返巴郡,继续成为流寇。若是苏固败亡,则张修一枝独大,整个汉中之地便会成为其囊中之物。假以时日声势更甚,则必会脱离掌控,成为使君之心腹大患……”
“而眼下有了张鲁介入,则整个汉中局势变得微妙得多。那张鲁打着使君的旗号率一千东州兵开赴汉中调停战事。这一来便是向世人表明使君稳定局势之立场,那苏固即便明知张修受使君之命功伐汉中,再如何怀恨在心,也不得不在明面上接受调停。苏固虽有守土之责,张修亦有使君之前对其的口头允诺,届时三方各执一词,场面必定万分精彩……”
“况且,那张修和张鲁在天师道内皆举足轻重,此番齐聚汉中,必定明争暗斗不已。如此一来,整个局势便会僵持下来,使君正好趁此机会腾出手来收拾身边宵小。”
“使君果然妙计!不过若是那张鲁带着使君调拨的一千兵马一去不复返又当如何?”赵韪若有所思道。
“赵治中多虑了。这一切全都在使君算计之中。一来,张鲁有其母及其四弟留作人质,对使君之令必不敢不从。二来,那张鲁手中东州兵皆是收编自南阳、三辅等地入蜀流民组建而成。使君一向待其甚厚,其平日里皆感念使君收留之恩。且其家眷多安置在蜀地,必不敢有二心。就是那张鲁存心想要吞并这些士卒亦是万难。”
“使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属下不及万一。”赵韪感慨道。见刘焉仍旧一声不响注视着城外静谧的荒野,乃继续道,“如今天色已亮,据属下判断,前些日前往成都调拨郡兵的人今日也应该到了,如此一来万事无忧矣。使君多日来一直通宵达旦,也该早些回去睡个安稳觉了。”说完后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困意十足。
“赵治中莫急,孤派去的使者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刘焉终于开口了。
“使君何以如此确定?那岂非……岂非吾等仍旧处于岌岌可危之态……”赵韪大惊失措道。
“赵治中难道还看不出来么?派去成都调拨郡兵的使者乃是使君刻意为之,为的便是光明正大告知对方绵竹空虚,那些居心叵测的宵小绝不会放过眼下的大好时机,必定闻风而动。按时日推算,今日使君未见到调拨过来的郡兵,必定起疑。是故今日便是其兵临城下之日,也是其最后之机会!”一旁的张松用略带鄙夷的语气解释道。
“究竟是何人敢如此胆大妄为,犯上作乱?”赵韪惊恐道。
“校尉贾龙,犍为太守任岐,若是尔等确无异心,从今往后孤便将尔等视作股肱。若是尔等胆敢举兵谋反,孤必灭之!”刘焉凝视远方,猛然间浑身上下散发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威势。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有意无意敲打边上的赵韪。
“贾……贾校尉和任太守,不会吧?”赵韪也知贾龙、任岐近日来与刘焉矛盾重重,但即便如此,也完全未到兵戎相见之地步。
话说刘焉入主益州之后,却一直拿那些地方豪族毫无办法。私募部曲,隐田隐户已是常态,俨然成了一个个独立王国。而刘焉则更像是如今被董卓牢牢控制的皇帝一般,自一开始便已被架空。
好在刘焉最近一年时间内用仅能支配的赋税收入安置了自南阳、三辅等地入蜀流民,并选其精壮训练而成忠于自己的士卒。随后再伺机拉拢像蜀郡张家这样能为自己所用的豪族,利用政策上的倾斜打压不听号令的豪族。此举固然引起以贾龙、任岐为首的地方豪族的敌视。
要知道中平五年,益州黄巾马相自称天子,起事于绵竹,杀刺史郤俭,一路势如破竹。雒县、蜀郡、犍为皆被攻占,声势最盛之时控制益州大部,众以万数。
危难之际,正是时任州从事的贾龙中流砥柱,亲率几百家兵将其击溃,收拾了乱局,而后又迎接刘焉入蜀,可谓是功不可没。
若是不到万不得已,若是没有确凿证据,刘焉自然不愿意杀掉贾龙这种既有能力又曾经对自己有恩的人。
可前些日收到次子刘诞自长安命人带来的线报,董卓已命司徒赵谦秘密来到益州,私下说服贾龙、任岐起兵谋反,意图取代自己。如此一来,刘焉不得不对其万般戒备。
接下来仿佛就是为了印证刘焉和张松的推测,远处静谧的荒野终于有了些许响动,而后纷杂的行军脚步声越来越大。地平线上先是出现两面分别绣有「贾」字和「任」字的旌旗,随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接踵而至,足有五六千人之众。
或许双方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又或许进攻的一方本就是叛逆,怕被占了道义,从而影响了士气。贾龙和任岐既未叫阵也未劝降,一上来便将城池围了个严实,之后马上擂鼓攻城,意欲一鼓作气将绵竹拿下。
“使……使君,这可如何是好?”见敌兵来袭,赵韪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色呆滞,六神无主,口中喃喃道。
“张任何在?”刘焉并未理会失态的赵韪,而是直接朝城楼外正色道。
这时从外面走入一个青年将领,一见到刘焉便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礼道,“末将在!”
只见其身披玄甲,背一把铁胎弓,腰间佩戴一柄利剑,英姿勃发,战意正浓。正是城中剩余一千守军的统领张任无疑。
刘焉似乎对其临危不乱的气质十分满意,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微笑,随后肃然道,“孤命你率麾下一千东州兵抵御半个时辰,不知可行否?”
“使君之命,属下必当尽心竭力。莫说是半个时辰,就是守上一日一夜也不在话下!”张任斩钉截铁道,似乎对麾下士卒的战力很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