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一处偏僻的厢房内,边上的桌案上摆放的精美食盒自始至终未曾打开。张修正半眯着眼在床边巍然不动盘坐,如同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得道之人。
不过这些都只是表面的沉寂罢了。一日之内从集天师道大权于一身的师君沦落到被幽禁的阶下囚,换做谁都不会好受,是故负气绝食便成了其唯一的反抗之举。
费尽心机弄到手的太守印绶和作为天师道信物的白玉佩就在身边,却给不了他任何实质性的权力。
整个晚上张修都在绝望和仿徨的泥潭中挣扎煎熬,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阵阵嘈杂之声以及慌乱的脚步声。
“鬼卒!鬼卒杀过来了!”
……
张修心头猛然一振,形似枯槁的脸色也开始变得神采奕奕。虽然不清楚城中为何会起骚乱,但眼下这种乱局显然对自己十分有利。或许这是他唯一能摆脱程义控制的机会。
“砰——”屋门直接被推开。出现面前的并非鬼卒,而是凶神恶煞的程义和吴焕。
“尔等……尔等意欲何为?”张修瞬间从期望到失望再到惊恐,不过眨眼功夫冷汗已贴后背,显然是觉察到来者不善。
程义并未说话,只是面露恼怒之色,提刀步步紧逼。倒是吴焕自入屋后一双贼眼一直盯着张修边上的印绶和玉佩不放。
“吾乃天师道师君,尔等可要想好了!若是动手杀了本师君,也注定难以逃出生天!”张修故作镇定呵斥道。
因为被幽禁期间,张修早已想通程义必然是忌惮城中鬼卒,才没将自己灭口。眼下虽然做了傀儡,但好歹还算性命无忧。
但程义依旧置若罔闻,反而散发出更暴戾的煞气。张修面露惊恐,原先巍然不动的身躯已如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枯叶般不自觉地抖动。双手随即托起印绶和玉佩,如抓起救命稻草般哀求道,“本师君愿意献出这些身外之物,还望程祭酒勿要加害?”
吴焕毫不客气,一把抓过印绶和玉佩,狞笑道,“这些身外之物可比你的狗命值钱多了!”
“是是是!”张修点头如捣蒜,随后接着道,“有了本师君,尔等便可顺利出城,另谋出路……”
吴焕如看死人般盯着张修,一五一十道,“少师君已经入城!印绶和信物才是吾等脱身之筹码。天师道不需要两个师君。张修老儿!你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什么?”张修瞳孔紧缩,整个人瘫倒在地。本就惊恐的内心瞬间坠入深渊,面如死灰。
“噗——”程义手握利刃刺入张修心口。后者瞪大双眼,抽搐了几下后便一动不动,再无生机。
之后,程义和吴焕便急忙出了屋,收拢了府内的一些黄巾喽啰,便急匆匆逃离。
城中早已乱作一片。张鲁身边的鬼卒越聚越多,早已将最宽敞的主道堵得严严实实。
那些黄巾喽啰本就势单力薄,如今见鬼卒黑压压一片朝这边走来,顿时吓得如无头苍蝇般四散而逃。如此一来,反而暴露了心虚的一面。
最终,大部分黄巾喽啰还是陷入了鬼卒重围当中,自知求生无望,便如飞蛾扑火般挥刀反抗,随即被乱刃砍杀。只有少数喽啰逃回了赵府。
偌大的赵府,曾经不管在张修还是在程义眼中,都是整个南郑城内最大的肥肉,可如今却给了程义无限的麻烦。黑灯瞎火之下,那蜿蜒的回廊,似迷宫般弯弯绕绕,仿佛永远望不到头。
好不容易仓皇逃至前院,赵府大门就在眼前,却见一群黄巾喽啰鱼贯而入,更糟糕的是,他们身后大批穷追不舍的鬼卒也随之涌入府门,将程义等人团团包围。
“程祭酒,不知师君现在何处?”阎圃一照面便急忙问道。
“师君……师君正在后院厢房内歇息……”面对始料未及的局面,一旁的吴焕怕程义坏事,便抢先一步回应道。
阎圃不再继续说话,只是朝身边的一名鬼卒首领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便带着一队鬼卒深入赵府寻找张修。
吴焕贼眉紧锁。照此下去,自己绝对难逃一死。眼下唯一的生机便在张修之死被发觉之前率先逃离。
“吾等听闻少师君入城,便仓促带上此二物献给少师君,未曾想到竟然在此地相遇……”吴焕强行挤出一丝掐笑,一边毕恭毕敬将手中太守印绶和天师道信物递上。心中盘算着能赶在东窗事发前通过献宝来缓和同少师君的关系,随后在寻找机会溜之大吉。
就连程义都逐渐从懵懂中醒悟过来,看向吴焕的眼光中闪过一丝惊异赞许之色,顺着说道,“对!这是吾等的见面礼,略表寸心,还望少师君勿要推却……”
可出乎意料的是,张鲁不仅一言未发,身形一动不动,甚至连印绶和玉佩都未曾看一眼,似乎完全将其当做空气一般。
吴焕心中大叫不妙,可一时之间吃不准张鲁的秉性,却也只得干着急,乃继续道,“有了此等二物,便可名正言顺掌控天师道,掌控整个汉中之地。少师君真乃大富大贵之人呐!”
……
张鲁仍旧不予理会,继续翘首等待四处搜寻的鬼卒。等了差不多半柱香后,终于有鬼卒气喘吁吁回来报信。
“少师君!不好了!师君……师君已遇害!”
“师君!”众鬼卒一片哗然。
“程义狗贼!竟敢杀害师君!拿命来!”伍默一把扯下蒙面,露出本来面目,手执刀刃指向程义暴喝道。
“伍默!原来是逆贼伍默!对!师君就是被这逆贼所杀!师君这么一死,群龙无首。吾等为了不使天师道分崩离析,才出此下策,谎称师君尚在,借机稳住局势。一直在等待少师君前来接收呐!一切都是误会,误会呐!”吴焕见事已败露,正巧伍默又趁机跳出来,便急忙将脏水泼了过去。
“你!”伍默双目尽赤,怒气冲天,心中早已将这贼眉鼠眼的吴焕杀死一万次。只是眼下确实缺乏足够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若是徒然上前将其杀害反倒显得自己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