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便是伍默早先派去南郑混迹于寻常百姓中的细作之一。只不过当日其余细作皆入城充当卧底,唯独留下他在城外给伍默通风报信。等到战斗结束后,伍默见原先入城的细作迟迟未出现,便让其入城一探究竟。
“大哥!弟兄们一个都没回来!”那名细作见到伍默后恸哭道。
“为何?为何会如此?”伍默先是一怔,随后急忙从地上站起,伸出双手抓住那名细作的双臂发疯般摇晃道。
“大哥!小的找到了他们的尸首,皆阵亡在南面城头。手中未持握任何兵器,且都是近距离遭到偷袭。弟兄们死得太惨了……”那名细作哽咽道。
这些细作都是一路跟随伍默到天师道,没有谁像伍默那样了解他们了。个个头脑机敏,身手矫健。打死他都不信会因为身份暴露而被守城郡兵杀害,而事发又是在南面城头。那么结果便很好推测,十之八九便是程义下的黑手。
“该死的程义!”伍默攥紧拳头恨恨道,就连指甲嵌进手掌掐出血也浑然不知。
“大哥!弟兄们跟你一起出生入死多年,如今却死不瞑目。大哥一定要为弟兄们报仇啊!”那名细作苦苦哀求道。
“此仇……不共戴天!某这便去找师君讨要说法!”伍默抬头仰望天空,咬牙切齿道。
恰巧就在这时,两名鬼卒自城中而来,径直朝伍默走来,见面后便抱拳行礼道,“伍祭酒,师君有请!”
“某也正好有事要找师君。”伍默也不回礼,遂瓮声瓮气回应道,说完未等鬼卒反应便直接向城中走去。
是个人都看得出伍默乃是负气之举。从未到过城内,也不知师君现在何处,便一个人自顾自离开了。鬼卒见状相互望了眼无奈一笑,其中一人急跑至伍默跟前引路,就这样一前一后疾步朝城内走去。
大战之后的南郑如同凛冬到来般一片萧条。之前发生激烈巷战的地方还横躺着不少尸体,地上的血迹早已完全乌黑凝固。
“师君厚德,体恤百姓。故严令士卒不得扰民!有趁火打劫者杀无赦!”
一队队鬼卒有条不紊地在主道上巡逻,刚一入城时他们便被张修派去维持城中秩序,领头的鬼卒不时扯开嗓门高声喊道。
沿街房屋倒基本未遭受战乱荼毒,只是周围百姓仍战战兢兢躲在自己家中不敢外出,偶有胆大者打开窗棂向外张望,见到鬼卒远远走来便又将头缩了回去。
看得出面对新的占领者百姓仍心生畏惧,这自然需要时间来消化。尽管缺乏那么点生机,不过这样一来倒也没有出现任何趁火打劫之事,所经之处还算是井然有序。
攻城略地后却不伺机劫掠,这在黄巾出身的伍默看来非常不可思议。不过他旋即又想通了,舍弃眼前利益而追求长远,看来这个师君志存高远。之前在巴郡乃是碍于天师道势大被迫归附,如今眼见为实后竟然隐隐对其有了些许期待。
“嘿嘿!好久没像今日这般痛快过瘾了!”东侧的一条巷道上突然一阵肆意欢畅之声,伴随着熙熙攘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入耳中。
伍默循着声音驻足张望,这才发现几十个黄巾喽啰三两成群浩浩荡荡向主道方向缓缓走来,松松垮垮毫无队形可言。而平日里耀武扬威不离手的刀刃却极为罕见地别在了腰间,肩上背着沉甸甸大小各异的包裹,双手又各拎一个,如同赶集回来一般满载而归。个个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其间发出各种嬉笑调侃攀比声。
“瞧某这运气!光这一个包裹里便藏了七块金饼,想来抵上你四个包裹绰绰有余!哈哈哈!”其中一个黄巾喽啰兴奋狂笑道,说完还伸出脚隔着空气撩踢边上另一个喽啰,后者也不躲闪,眉头紧锁万分懊恼不吭声,想来是被说到了心头上。
这些个黄巾喽啰之前假意护送赵府人实则半道谋财害命,如今正好干完最后一票归来。程义交代的大事已办成,便已无需再像之前那样有所收敛。
为避免发生无谓的争执,领头的喽啰便规定所获包裹必须先抓阄取得后才能打开。如此一来倒也显得公平,运气好的自然欢喜异常,运气背的却也只得自认倒霉。
伍默这才发现那个得意狂放的喽啰脚上竟然穿着一双富贵人家标配的青色丝履。虽然看似合脚,却无论衣着气质都难以相匹配,唯一的亮点只是无端增加醒目程度罢了。
“今日只是点背,若是还有下次,某定当不输于你!”之前那位被数落得一声不吭的喽啰瞪大双眼不服气道。
“下次?你小子想得美!赵府也就这么几号人,今日全给……”那名面露得意的喽啰正眉飞色舞吹牛,猛然间发现前方不远处程义跟一干鬼卒正驻足注视着他们,急忙停止了议论,接着装作若无其事自身旁擦肩而过。行为极为轻佻傲慢无礼,简直将伍默及一干鬼卒当成空气一般。
“这些乃是何人?师君不是严令不得扰民么?为何还敢如此放肆?”虽然心中大致猜到了那些喽啰的身份,但仍免不了想要确认一下。故待其远去后,伍默便轻声询问身边鬼卒。若是坐实其不端行为且正好有鬼卒作为目击证人,便可在张修面前理直气壮斥责程义一番。
“那些士卒皆归程祭酒麾下,此番乃是出城执行师君派去的任务。但具体实情在下实在不知。”其中一个鬼卒小心翼翼回应道。
是个人都知道,近几个月来,师君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倚重伍默,而刻意冷落程义。故明面上这二人虽都效力于师君,未起任何争斗,实际上却未必如明面上那般风平浪静。
这个鬼卒也是聪明人,二个祭酒身份的人斗来斗去,根本看不清最终谁得势,故也不想陷入这与己无关的争端当中。况且身为鬼卒自然完全听命于师君,若是被师君知晓自己同祭酒间私下有任何瓜葛,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