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理论上必定会有人赚足这最后一枚铜钱,正如同劫匪中少数几个漏网之鱼一样。但除了能说明运气特别好之外并不能说明其他任何问题。这最后一枚铜钱,收益最小,风险却最大,在明智人眼中是绝对不可取的。
天师道弟子们宣泄完压抑在心头的悲愤和怒火后,终因力竭瘫坐于原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目光呆滞且迷茫地望着那一堆堆支离破碎的劫匪尸体出神。
“汝等可知今日之过?”张修面色紧绷发问道,似有些不悦。
“师君,吾等知错了!不过今日能报得大仇,纵是一死也无憾了!”一个满身血污的天师道弟子似解脱道。
“哎,既然劫匪已死,也罢,也罢!切记下次莫要再如此屠戮生灵……”张修故作悔叹道。
“师君教诲,吾等誓死难忘!既然大仇得报,日后纵是刀山火海,也必当一路跟随……”
“好!好!”张修脸上微微欣慰道。不过下一刻目光扫向边上的赃物时,却突然面露难色,“这赃物虽已被全部截获,只是如今已混杂成一堆……”
至于这赃物,自然不是从劫匪处缴获之财物,乃是鬼卒进城纵火前挨家挨户搜刮所得。虽然数量上远不及前者,但蚊子腿肉终究也是肉,且正好又到了嘴边,张修又岂肯轻易放过?
身边一个祭酒模样的人立马会意,回礼正色道,“师君,在下有个提议。既然赃物已难以物归原主,未免引起不必要之争执,影响天师道稳定之大局。不如由师君代为保管,日后平分给全体弟子。”
“在下附议!”另一个祭酒模样的人立马附和道。
“在下亦附议!”
……
见拥有钱财最多的几个祭酒都发声了,外加不少人刚经历了痛失亲人之遭难,悲恸之心暂时还未抚平,且未听师君规劝,盛怒之下杀死了劫匪,心中亦有愧疚之意。众弟子便异口同声回应道,“弟子皆无异议,一切但凭师君处置!”
殊不知那几个祭酒在宕渠城起火前便将最值钱的东西藏匿到冶铁作坊的杂物间内,这一波带来的损失根本微乎其微。
“好!好!”如此一来天师道内所有私人财物尽在自己掌控之中,且又如之前预期般收拢了人心,张修自是喜逐颜开。
……
绵竹,州牧府。
“什么?宕渠城竟然毁于大火,原因不明。”刘焉接到樊敏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报后,面色明显有些不悦,“那米贼究竟想作甚?莫不是想来个坚壁清野,鱼死网破?”
至于这「原因不明」之说,自然是樊敏在奏报中的谨慎措辞。事实上他对当日宕渠城所发生之事了解得一清二楚。但那又怎样?自己所了解到的,甚至是自己亲眼所见到的,难道就一定是事实?
宦海中沉浮多年,自然知晓诸多情形下的所见所闻,大多是对方愿意让你看到,愿意让你听到的。故这其中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还是不要太过于认真计较为好。
且万一推测出现纰漏,最终与事实不符,便会落下办事不力,误导上司的污点。
故只需把这结果写上,再附上「原因不明」,一切就这样顺理成章敷衍过去。至于具体是何种原因,还是让刘焉同他的幕僚去伤神吧。
“刘使君勿虑,松以为此事并非坏事。不管是张修有意纵火还是无意为之,总之天师道要想继续在宕渠呆下去已是不可能了,故吾等只需静观其变即可。若是其一心一意去汉中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一旁的张松笑吟吟道,丝毫未受半点负面影响。
“哦?子乔当真是一语点醒老夫啊!”刘焉听后恍然大悟望向如今已是益州别驾的张松。虽然其容貌丑陋,却是越看越满意。话说这益州本地豪族也并未像原先想得那么不堪大用。
就比方说这张松,上次主动请缨替自己解除了一块大的心结。如今提拔张松成为益州别驾,除了对其之前表现的认可,也是树立一个标杆给益州豪族子弟们看看。只要肯为自己效命,赏赐自然是不缺的。
……
事实确如张松所言,天师道诸弟子包括流民在内,在宕渠城化为灰烬之时便丧失了除去汉中之外的所有选择。且大多数人失去了几乎所有身外之物,不管内心愿不愿意,为了活命都只能跟随张修远赴汉中寻找生机。
天师道大部队即将开拔,阎圃也不出意外被张修委派掌管大军辎重和一应供给。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虽然城内的仓廪早就毁于大火,但阎圃还是像变戏法般从附近鬼卒严防死守的山洞中取出一袋袋沉甸甸的粮草和精盐。
“快!快点!”一名鬼卒对着一个搬运粮草的流民青壮骂骂咧咧道。
那流民青壮瘦骨嶙峋满脸通红,两袋厚重的粮草如磐石般压在他身上,仿佛已到达他所能承受的极限。瘦弱的小腿不住地打颤,每次只能向前挪动一小步。
鬼卒看不下去他的如此龟速,手中扬起的藤条迅速向流民的小腿抽去。
“啪——”一道崭新的血痕出现在了小腿肚子。流民终于承受不了此等打击,闷哼一声向前踉跄了几步终于跌倒在地,背上驮着的两袋重物滚落在一旁。
“废物!都是废物!”鬼卒怒不可遏,上前继续对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流民一阵拳打脚踢。那个可怜的流民既无法站立也无法躲避雨点般的拳脚,只能一边用手脚艰难地护住要害一边苦苦哀求。
鬼卒鞭打流民的整个过程阎圃都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仿佛流民的痛苦和哀嚎都和他无关,又或许早已对此习以为常。而鬼卒见状以为是得到了默许,更加变本加厉,仿佛打得越凶便越能得到上司的赏识。
“住手!”跟在阎圃后面的徐承实在看不下去,急忙站出来喝止道。若是照此下去流民绝对有命丧当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