宕渠城内外发生了如此多的纷杂之事,徐承却是一无所知。仍旧同蒲元一道在宅院内摆弄着外人看来稀奇古怪的数学公式,忙得不亦乐乎。
“什么?整理好重要物件,一个时辰后所有天师道弟子去师君处会合?”阎圃突然出现在跟前说了一通话令徐承很是不解。
“正是如此!事态紧急,重要物件整理好后就放到冶铁作坊内好了。阎某已同把守西门的鬼卒通过气了,徐祭酒大可自由进出。”
阎圃说完未给徐承继续提问的机会便匆匆离去。
徐承有些懵懂,不过在看到阎圃一脸焦虑样那一刻便知道事态严重程度或许远超出自己的想象。于是也不再细想,便同蒲元、徐氏、李婆一道收拾起重要物件来。
说是重要物件,其实就是近日里跟蒲元一起整合出来的写满各种论证过程的竹简以及一些衣物。哦,对了,还有那把劲弩以及若干箭簇。
冶铁作坊距离宕渠城两里,这一来一去便是四里路。由于要赶时间,当整理好后徐承便命蒲元、徐氏跟李婆一道拿着这些重要物件离开了宅院。
果然如阎圃所说的那样,把守西城门的鬼卒远远看到徐承一行便敞开城门放行,一路上自是畅通无阻。
徐承背着一摞摞厚重的竹简累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不仅如此,连两个衣袖里也各自放了一卷。心中不由抱怨若是之前不表现得那么奋进些或许现在也不会那么累了。不过想归想,事到如今若是狠心将多日来的呕心沥血之作丢弃却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还未到走到冶铁作坊门口徐承便远远看到阎圃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徐承等人出现便立马大踏步走过来拉着徐承的手急切道:“快随我来!”
徐承从未见到阎圃有过像今日这般焦虑,只觉得右手被一股巨力向前拖拽着,半踮着脚尖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冶铁作坊。此时蒲丰正吹胡子瞪眼大声训斥着手下的铁匠,丝毫没留意到徐承等人的进入,直至蒲元大呼爷爷之后才反应过来。
阎圃将徐承带到了一处杂物间跟前,便示意将身上所携带的物件放入其内。偌大的一个杂物间早已堆满了各类贵重物件,显然不像是作坊应有之物。
“如此多的物件是归何人所有?”徐承不由好奇道。
“莫要多问!”阎圃朝徐承狠狠地瞪了下眼后道:“快将所带之物安放好,然后随我去见师君。”
徐承被瞪得心头发凉,便急急忙忙卸下身上背着的竹简,放于杂物间的一个角落里。
“汝等将身上物件安放好后便留在作坊内,切莫四处走动,待阎某和徐祭酒归来后再一起回城。”阎圃对着徐氏李婆等人说完后便拉着徐承走出了作坊。
张修的庭院位于半山腰上,院前的空地上早已是人满为患,人流一直从半山腰延伸下来直至山脚下。而周围都早就有鬼卒守卫森严。
“哎!还是来晚了一步!”阎圃一手拉着徐承在人群中艰难地穿梭前行一边抱怨道。
“反正都已经到了,想必师君也不会怪罪。我们就索性站到后排吧,也不用费那么大劲再往里面挤了。”
徐承不由嘀咕道。右手被阎圃拉得痛得麻木,早已失去知觉。周围黑压压的人群贴着身子挤压过来,越往前走阻力越大,前行的速度慢得像蜗牛,最后不管如何却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此时此刻徐承像是被嵌在人墙中一般动弹不得,全身各处传来的压痛感令自己快要窒息,自然第一时间想着要停下来喘口气。
阎圃这次连头都没往回转过来,只是大声朝人群吼道:“本祭酒有要事禀告师君,烦请让道!”
前面的天师道弟子听后立马反应过来,艰难地向外扭动身躯想给阎圃让出一条道,周围的鬼卒闻声后也过来帮忙。人群如多米诺骨牌般迅速向两边扩去,这突发的变故令最外围的人猝不及防,不少人站立不住脚跟纷纷跌入山脚下,一时间惨叫声不断。
在闹出不小的动静后终于清出了一条一次只能容纳一人过去的小道。徐承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亮,刚才的那种压抑和窒息感也随之烟消云散,便跟在阎圃后面快速走上了半山腰。
张修早已在众人面前席地而坐,依旧是头戴乌冠身着灰袍,神色庄严肃穆。边上放着一个鎏金铜熏炉冒出一缕缕青烟,熏得徐承很是不习惯。正要捂鼻掩面之际却被阎圃急忙拽住,悬在半空中的手最终无奈放下。
“拜见师君!”
阎圃将目光从前方收回,站直了身躯,头微微下倾,双手合拢向张修行了个礼,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完美至极。此刻的情形在徐承眼里看来阎圃就是随时愿意替主君赴汤蹈火的下属和忠诚无比的心腹,而张修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主君。
如此形势下徐承就算再是不济也知道该怎么做,于是也学着阎圃有模有样行礼道:“拜见师君!”
张修并未说话,只是微微颔首致意。阎圃立刻心领意会,拉着徐承来到边上第一排留下的两个空位,面向前方席地而坐。而徐承面对的恰巧就是那个熏炉,虽然从里面冒出来的烟味让自己很不习惯,但总好过直面张修而产生的那种压抑和惶恐感。
说实在徐承并非首次面见张修,但其无形之中散发出上位者的威压和气势还是令自己极度不适应。或许是之前自己将宅院一闭过了一段与世隔绝无拘无束的日子,又或许是自己骨子里并没有过多的奴性。总之若不是形势所逼,自己是一刻钟都不愿意在此处停留。
“子茂,听说汝有要事禀报?”张修突然张口发问,倒是把徐承吓了一跳。
阎圃似乎早已习惯张修的这种毫无征兆的说话,连身躯都没有任何晃动,再次在原地向张修行了个礼后才平静地说道:“不瞒师君,是在下因公务繁忙来晚一步,上山过程中人流过于拥挤,寸步难行之际才不得不以此言借道。恳请师君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