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默原先只是想借机将徐承吹捧一番,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所言太过唐突,反倒令对方陷入不尴不尬的境地。遂轻咳一声将之前的话题掩饰过去后便领着徐承进了府院。
一切都如同徐承事先预料那样,府院内部早就被布置成一副草莽之气,只有大堂四周那一根根褪去红漆的柱子彰显着曾经的肃穆。狭长的主案上并排摆放着的两个酒樽从侧面印证了这里的主人并不只是眼前的这个人。
伍默先将徐承请到偏座后便径直走向主案,将其中一个酒樽移到边上,自己则毫无违和感地坐于正中间。随后转过身面朝徐承道:“某是个粗人。不知徐祭酒此来所为何事?但说无妨。”
“承此次前来,乃是奉师君之命来和贵部做一桩大生意,若是事成则两利。”徐承直接开门见山。
“哦?是何生意?徐祭酒不妨细细道来。”伍默饶有兴趣道。
“听闻贵部需要精盐,天师道愿意让利二成卖给贵部如何?”为了不破坏难得的融洽气氛,徐承自然不会将对方派人在天师道内蛰伏偷运精盐之事翻出来,而是直截了当开出了优惠条件。
徐承这话如同画龙点睛之笔,伍默听后双眼立刻放出精光,沉浸在天上掉馅饼的兴奋当中无法自拔。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道:“徐祭酒此话当真?”
“此事自然不假。不过若是贵部需要精盐,还请直接带着钱粮来天师道购买……”徐承再次强调了一遍。
“那是自然。不过此番天师道将如此厚礼馈赠于某,不知想要从某这边得到什么?”伍默逐渐回过神来,开始计较得失。
“承此次前来未曾需要从贵部身上得到什么,只是贵部之前派人来天师道偷运精盐之事已被师君知晓,望日后双方都能在台面上做生意……”徐承顺势将之前想要说但又找不到合适时机讲的话抖出。
“竟有此事?必是底下喽啰利益熏心行那偷鸡摸狗之事。某必当严查到底!咳……某保证今后绝不发生类似事情!徐祭酒回去之后还请带话给师君,望其海涵!”得到了如此厚利,又是相对弱势的一方,伍默自然拼命取悦讨好徐承。
“伍统领有心了!不过之前的事情早已发生,再追溯已无意义。不妨对下属宽大些以彰显统领的大度豪爽。若如此反倒能使那些有过之人心存感激,日后必誓死效命!”
手底下人干偷运精盐牟取暴利的勾当伍默又如何会不知晓?徐承自然知道把锅甩给那些具体办事之人意味着什么——就算日后那些刁民重新被放回去估计也难逃厄运。
“徐祭酒不仅有气魄,还颇有手段。假以时日,必能在天师道内据有一席之地……”伍默又恭维了几句后便命手下喽啰端些酒肉过来想和徐承畅饮。
“多谢伍统领盛情!只是承还需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宕渠向师君禀报此事,他日若有机会必当跟伍统领一醉方休!”徐承自然不希望在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地方过夜,遂委婉相告。
见徐承去意已决,伍默便也不再挽留,又继续客套了几句之后便将其送出了府衙。而徐承也不再有丝毫停留,跟伍默等人道了别后便跟众鬼卒一道出了宜汉城,走去林子里和剩下人会合,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宕渠。
饶是归心似箭,终归还是由于在城中耽搁太久,在夕阳收起了最后一道光线之后便彻底迷失在归途之中。徐承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徐祭酒,还要继续赶路么?”众人皆六神无主,遂将目光齐刷刷对向徐承这个主心骨。
徐承一阵头大,在权衡利弊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在林子里过一晚再走。因为他知道,跟崎岖难走一旦不慎跌入山崖必定粉身碎骨的山路相比,在众人抱团护卫之下的林子要安全得多。
徐承选择了附近一处背风的林子作为露营地。还好当下是春季,没有蚊蝇叮咬,但泥泞潮湿的地面还是让人很不舒服。很快就升起了一堆篝火,大家围坐一起吃起了随身携带的米饼后便各自找到相对舒适的地躺下睡了。经历过一日的奔波劳累,众人很快都进入了梦乡。不久之后林子里想起了此起彼伏的轻微鼾声。
不过徐承还是低估了夜间的湿冷,在半夜时分最终还是被硬生生地冻醒了,这才发觉自己整个背部全都被阴冷的湿气所浸润。
时至深夜,远处山林里野兽的嚎叫此起彼伏。紧接着一阵断断续续的窸窸窣窣声从远处传来,起初徐承以为是林中的野兽出来觅食并未在意。但随着这种声音愈来愈近且越来越有规律,便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徐承伏在地面上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在月光下分明看到前方灌木丛中突然探出半个形似贼人的脑袋,随即又迅速缩了回去。接着徐承听到了贼人轻微的训斥声。灌木丛后又随即安静下来。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徐承心中一阵苦笑,原本以为在林子里过夜相对安全,现在想来却是若是之前选择行走在山路之中,或许能把这股袭击自己的贼人甩在身后。不过后悔归后悔,却不能改变丝毫现状。眼下最需要做的还是在贼人发起进攻之前的这段宝贵时间做好充分的防备。
想到这里,徐承便轻手轻脚爬到仍在酣睡的鬼卒边,逐一叫醒了鬼卒,接着又通过手势告之其危险。再让已经醒来的鬼卒叫醒仍酣睡的同伴。明亮的篝火除了给人驱寒取暖之外俨然成了贼人们的指路灯。
那些鬼卒之前也是身经百战之士,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面警惕地盯着灌木丛,一面悄无声息地撤离篝火。整个过程中估计最紧张的反倒要数徐承跟田永了,直至安全退至十步之外的阴暗处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徐承命一个鬼卒替自己将手弩的弦拉好,又装填上去一直箭矢之后悬在嗓子眼上的心才稍稍平复了些。尽管知道自己射术不精,但是在这险象环生之际也只有将武器抱在手中才能增加些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