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圃顿了顿后道,“阎某在此恭喜徐小郎君!哦不,是徐祭酒!”
“这哪是什么好消息?有一种杀人方式叫捧杀,阎祭酒万万使不得。就目前看来,这祭酒之位并非是一个好差事。说不定哪日承无意之中触碰了师君之逆鳞,也像陆弘那样突然暴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故日后还需阎祭酒多多提点才是。”徐承无奈道。
“那是当然!只要吾等二人联手,前景自然是无限光明!”阎圃双眸散发出从未有过的精光,信心十足道。
徐承似乎对阎圃激昂之言并未产生任何兴趣,索性提起被褥将整个头都蒙住假装大睡。
“都什么时候了,徐祭酒还有心思睡觉?还不赶紧起来换一身整洁得体的衣服,然后随阎某前往山上庭院。莫要让师君等急了……”阎圃不住责备道,心中不由泛起了恨铁不成钢之意。
“承……哦不,本祭酒连早膳都未吃,腹中空空如也饥饿难耐,头昏眼花全身乏力。若是此等状态下直接出发,会得低血糖的……”徐承口中不住嘀咕道。
“何为低血糖?阎某闻所未闻,徐祭酒可否告知一二?”阎圃似乎对新鲜词汇极其敏感,瞬间捕捉到了要点。
这下轮到徐承尴尬僵硬了,不经意间居然说漏嘴,忘记了目前身处的时代。不过自己挖的坑就算含着泪也要把它给填完,遂细心解释道,“民以食为天。低血糖者,盖因长时间未进食导致气血不足。轻者头昏眼花,面色苍白;重者昏迷。乃是家父生前行医时对此症状之定义……”
“原来如此,阎某受教了。”阎圃听后似乎对徐承的解释心领意会,便也不再继续刨根追底,遂将注意力转移到徐承今日之衣着上。
“师君乃清修之人,平日里喜好素雅整洁。徐祭酒这身行头可以换换了……”说完手指向其衣服上几个显眼的破洞和斑斑点点的泥浆,示意其换掉。
徐承见阎圃不再过问低血糖之事,心中便已是万分侥幸,至于其要求之事宜,自然是一应顺从。不过只是表面附和,内心却是心不在焉。倒是一旁的徐氏比徐承上心多了,直接翻出一个鼓起的布包袱,解开一看,里边全是小郎君之衣饰,春夏秋冬各种款式应有尽有。
“夫人!这是小公子的……”李婆见徐氏一面仔细挑选合身衣物一面又暗自垂泪,想必是睹物思情,便出言劝阻道。
话刚说到一半却猛然间记起阎圃刚好也在一旁,等到反应过来时已说漏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一时间竟不知所措。之所以口无遮拦,究其原因便是阎圃经常来徐承这边串门,还各种送温暖,这一来二去相互间便熟络了。
但阎圃毕竟是天师道有资历的祭酒,如今又掌管钱粮盐铁一干要事,深得师君器重。虽然两者关系较近,却仍是外人。一些只能在家人间细思窃语之事自然不能落入外人耳中。
阎圃大概只知徐承跟徐氏、李婆是一家子人,对于各种细节并不知情。如今李婆口中突然蹦出个小公子来,不得不让人起疑。若是其顺藤摸瓜查探下去,最终知悉徐承来历不明,怕是不仅徐承将面临生死危机,就是徐氏跟李婆都少不了受株连。就算阎圃知悉后暂时替其隐瞒下来,终归是授人于柄。那今后则更是任人摆布,且随时都可能事泄。
被李婆突兀的话语一提醒,徐氏自然也反应过来。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失态在先才落入如此困境,内心埋怨自己控制不住内心情绪的同时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公子?公子怎么了?俗话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承儿平日里衣着不修边幅为人诟病,便已是为娘之疏忽。如今要面见师君,自然要选最得体的衣饰……”徐氏不声不响收起垂泪,板起面孔略带责备之意道。说完后还抬起头来很自然地白了李婆一眼。
徐氏一向为人宽厚,如此反常的言行举动自然引起了徐承的注意。感到大为诧异的同时,经过细细分析后瞬间明白了其中之缘由,便很配合道,“是承儿的不是,不敢劳烦母亲如此费心……”
徐氏虽然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一来曾经救过自己的性命,二来这么多日相处下来一直对自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内心也早就没有刚开始的陌生感,回应中神情举止却也是百般自然,毫无做作之意。
“徐祭酒莫要掉以轻心!如今乃非常时刻,拜见师君是何等大事?若是引得其不喜,怕是日后要平添诸多麻烦了……”阎圃见徐承敷衍之心浮于面上,便以过来人的口气提醒道。
“阎祭酒所言极是!我家承儿向来不谙人情世故,这回侥幸当上了祭酒,日后还得多多仰仗阎祭酒的照拂。”徐氏语气恭敬道。说话间一套大小色调合适的衣物已经被挑选出来放置于徐承面前。
“夫人客气了!徐祭酒聪颖过人,乃可塑之才。若假以时日,必为天师道之中流砥柱,届时谁照拂谁犹未可知……”阎圃虽话语恭谦,却是面露得意言不由衷,显然对徐氏刚才之言极为受用。
阎圃对徐承日后是否提携,持有什么态度眼下而言并不重要。好在其未发觉之前徐氏跟李婆言行之异样,且话题又被重新扯至别处,一场潜在的风波总算是悄无声息掩盖过去了。
徐承在阎圃等人的催促下试穿了徐氏精心挑选出来的新衣。一袭白色锦袍沿至脚裸,腰系青色锦带,脚穿灰色丝履。李婆取来铜盆盛了些水替其洗面,徐氏又拿起玉梳替其梳直了发绺。一切就绪后徐承隆重亮相,端的是一个玉树临风的俊俏小郎君。
“好!虽素雅却不失气度,徐祭酒年纪轻轻,穿上这身行头后倒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届时必能得到师君青睐。夫人果然好眼光!”连一向对衣着苛刻的阎圃看后都不由赞誉道。
“事不宜迟,徐祭酒这便随阎某去拜见师君!”阎圃欣喜之下显得有些焦虑,说完便直接拉着徐承径直往外走。
“阎祭酒稍安勿躁!承起床后还未进食,若是面见师君之时突然倒地晕厥,岂不是对其大不敬?故有些时候慢便是快……”徐承小声辩解道。一面仔细洞察捕捉阎圃的脸色变幻,一面又悄悄将被抓住的手臂从阎圃手中缓缓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