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两姓分产”也得是扬州事情调查清楚。
冯百万名声在外,总不能几人举报就立时定罪。
至于冯和尚兼祧什么的,霍五也只是说一句。
娶亲与否,到底是冯和尚自家事,还轮不到霍五来给做主。
两人虽说上下级,可又不同。
倒是水进这里,素来被霍五当子侄待的,相亲的又是没有出五服的族妹,少不得过问两句。
之前水进去霍家相了一次亲,然后就是陵水奔丧,再回来就是打扬州,又是马驹子的亲事。
一个月过去,也该尘埃落定了。
毕竟此事,就该男方主动。
水进就与霍五说了,央求马寨主为大媒,向霍洪家提亲,敲定了与霍椿的亲事。
因霍椿才十三,就约定后年及笄迎娶。
虽说水进这门亲事并没有宣扬,可他身份在这里,多少人盯着,也没有遮遮掩掩,消息灵通的都打听到了。
不少人家顿足。
毕竟滁州军的各位元帅中,水进的身份年岁最好,是好女婿人选。
“这滁州军是不跟外头联姻么?怎么都是霍家自己结亲了?”
甄大舅按捺不住,叫了妹夫过来,皱眉道。
滁州军刚进金陵时,甄家听了贾氏兄弟的劝告,没有多家攀附,可眼下滁州军就又得了扬州与镇江。
以后,往滁州军身边凑合的人更多了。
甄家想要凑上去,就不容易。
贾演不由皱眉。
他虽弃文从武,可骨子里还带了几分文人清高,并不赞成甄家借联姻攀附滁州军众头目。
哪里有那么好事,凭借着联姻就能跃然高位?
滁州军众头目中,能走到今日的都是元勋,都是为滁州军今日出过大力。
“明年正月,滁州军会在各地征召士绅子弟入伍!”贾演想了想,道。
“哦?可是那位小宝爷的亲卫?”
甄大舅来了兴致。
贾演点点头道:“是的,只是名额有限……之前滁州、和州、庐州是一百人,金陵两百人、扬州两百人……”
甄大舅一听就没了兴致。
还有太平府与镇江,就算那两处也一百人,这加起来就是九百人。
人数太多了,亲卫就只是亲卫,想要露脸何其艰难。
“我打算让代化、代善两人过去!”贾演道。
甄大舅皱眉道:“荒唐!你侄儿还罢,喜欢舞刀弄枪,作甚让化哥儿也过去?若是伴当还罢,能与大公子说上话,入了亲卫,不过泯灭众人。”
说到这里,他带了不忿:“你家与霍太尉有旧交,如今还在太尉麾下,作甚就不能选了代化为伴当?于家那外甥不用说了,水师势大,还是姻亲;倒是扬州李家,凭什么便宜了他家?”
“大哥慎言!所谓旧交,不过是我们与史家受太尉大恩,尚未回报,哪里还敢厚着面皮伸手讨人情?”
“可代化所长不在武事上……”
“大哥……这世道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安生下来,代化是长子,得学会自保,日后也要顶门立户,庇护家人!”贾演道。
甄大舅依旧不赞成:“刀枪无眼……你就这一子……”
贾演道:“大哥不必劝我,我意已决……就是史家那边,子弟也会应召……”
甄大舅倒是不在劝阻,反而思量开。
金陵士绅子弟两百名额,听着挺多,可金陵有六县。
士绅人家,没有一万,也有数千。
如此一来,这名额倒不显富裕。
像贾家、史家这样的人家都惦记送子弟过去,那投了滁州军的文武人家,多半会如此。
甄家近水楼台先得月,还真的好好规划规划,多弄两个名额。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外头有动静。
“甄大哥,大哥!”
急匆匆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贾源,黑着脸道:“老头子病了……应该是真的,几位太爷都接连打发人来了!”
贾演站起身来,露出几分无措。
虽说兄弟两个被除族,可到底父子多年,涉及生老病死,还不能做到心如止水。
甄大舅不由担心起来。
贾老爷也是年过五十的人,要是有个万一……这守孝是大问题。
滁州军如今势头正热,贾家兄弟刚投进来,立足还不稳,要是耽搁三年,黄花菜都凉了。
“得回去,好好宽慰老人家,也得请个好大夫!”
见这兄弟两个大眼瞪小眼的,甄大舅连忙道。
谁晓得贾老爷是身病还是心病,不管怎么样,这老头眼下还是死不得。
贾源愤愤道:“真是越发没个样子,不就是之前让咱们给他那宝贝儿请托没搭理,这竟折腾起自己来,难道还指望谁心疼他不成?”
贾演吐了一口气道:“走吧,回去看看再说!”
就算甄大舅不是外人,这种子怨父的话,也是容易为人诟病。
兄弟两个匆匆离去。
甄大舅惯会做人,立时喊来管家:“往鲍家医馆走一趟,看能不能请鲍大爷往贾家走一趟。”说完,又唤住人:“算了,还是我自己亲自走一遭!”
这个鲍家,就是滁州鲍老大夫家。
随着滁州军南下,滁州随迁过来不少人家,就包括鲍家。
因为鲍老大夫成为太尉府专用大夫,已经不出诊了。
至于鲍大爷身上挂着军职,一般人家也请不动。
甄家与鲍家有旧,甄大舅才想请鲍白英出手。
不过吩咐完,他也想到今非昔比,管家过去未免显得轻慢,才打算自己走一趟。
……
贾宅。
贾太太被关了家庙,贾老爷卧床不起。
贾小姐因生母被关躲羞不出,就剩下贾四一个半大孩子,忙前跑后。
偏生几个族老得了消息,还过来指手划脚。
他们不喜败家的贾三,对贾四也没有什么好脸。
要不是为了这两个小的,贾老爷能亏待前头两个儿子?
他们可是都打听清楚了,贾演兄弟跟着太尉去打扬州,立了军功的,如今就在太尉麾下,是太尉的嫡系。
这个时候还不拉着兄弟两个归宗,等到他们功成名就,再往前凑,就凑不上了。
贾老爷病的正好。
更好是个台阶。
“还没回吗?再派人过去!”
为首的贾六太爷颤悠悠道。
“已经派了三拨人了,就算不念着父子情分……也该回来的!”贾九太爷摸着胡子道。
贾十一太爷瞪着贾四道:“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说起不来就起不来了?是不是你们姊弟无状,气到你爹?”
贾四这几日侍疾,熬的眼圈乌黑、小脸蜡黄,听到此话,却是眼神犹疑,露出几分心虚。
贾十一太爷越发高声:“不孝的小畜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六太爷与贾九太爷也怒视贾四。
贾四到底才十几岁,吓得一哆嗦,带了哭腔道:“不关孙儿的事,是我三哥,欠了赌坊的账,对方来追债,可家里的银子前些日子都用光了……”
“千金赌坊的账不是还了,怎么还有?”
关于贾三嗜赌之事,众人也有所耳闻。
对于千金赌坊的事,也影影绰绰听过,问过贾老爷一嘴。
当初说是上门两次,都还清了的,总共五千两银子。
“是另外一家,欠了一万,已经翻到一万八……我爹打发人卖了三十顷地……”贾四带了绝望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难道还指望贾演兄弟出面扛了赌债,多大脸?
想来贾老爷也知晓此事,才瞒着此事,悄悄卖地。
几位族老却是变了脸色。
卖地?
金陵周边的地,可是有价无市。
贾家几辈子攒下的地,都是好地。
贾老爷可是族长一房,承了不少族田与祖地。
“荒唐!为了一逆子抛费祖业!”贾六太爷怒气冲冲道。
贾九太爷也皱眉不喜道:“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就算要卖地,也当首问宗亲,次问四邻,再寻旁人!”
贾四耷拉着脑袋,没有回嘴。
首问宗亲?
那还能卖了田才怪。
这几位太爷定会倚老卖老,占了田去,还不如卖给外人,能换了银子。
要不然赌债越滚越多,到时候窟窿越来越大,还是落到自家身上。
贾十一太爷则是带了心疼道:“三十顷地!那一亩才合六两银子,这也太败家了!”
金陵周边的地,水田十几两银子一亩,就是旱田也要七、八两银子一亩。
“六哥、九哥,这是有人趁火打劫,占咱们贾家的便宜,得寻演哥儿、源哥儿两个出面,将田讨回来!”贾十一太爷带了不甘心道。
两位老太爷还没应答,就听有人道:“讨什么?”
是贾演、贾源兄弟回来了。
问话的是贾源。
贾十一太爷道:“还不是你爹,为了贾三的赌债,卖了三十顷地!这样无法为天的小畜生,还理会他作甚?合该除族!”
贾家就算有钱,这几个月也折腾的不轻。
织厂去了三家,罚银也缴了不少。
为了保全苦役营里的贾三,贾老爷又找门路送银子。
要不然如此,也不会被赌账逼得卖地的下场。
贾九太爷点头道:“是该除族,我们老贾家,怎么能有刑余之人?没得连累清白名声!”
贾六太爷一锤定音:“开祠堂,将小畜生除族!”
贾演没有反应,贾源已经冷笑出声。
此情此景,与三月里的时候何其相似。
当时在贾太太利诱下,几位族老也是如此理直气壮,将他们兄弟骂做“小畜生”除族。
他们兄弟是小畜生,那贾家这些血亲算什么?
一屋子老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