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说的没错,肖文景幼时身体虚弱,但名气却相当响亮。
整个槐县都知道,肖家出了个神童,五岁跟着师父做学徒,六岁参与医术交流辩论,当场纠正本省名医关于《伤寒杂病论》的三处错误,自此成名于附近县市。
八岁出师给人看病开方子,十三岁进入德国医科大学深造,二十一岁回国守丧。
虽然年纪很轻,却是中西贯通的名医,无论是针灸推拿,还是药物疗法与手术,他都操作稳妥游刃有余。
在周围人的心中,‘笨’字是和肖少爷绝缘的。
但肖文景却认为,自己在男女之事上确实不够聪明。
这些年来,主动表露心意的女孩子很多,但他却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
常言大丈夫立于世,何以为家?
他虽然表面上温和谦逊,实际上却很高傲,因为自身足够优秀,所以寻常女子自然入不了他的眼,更无法走进他的心。
在肖文景的想象中,配得上自己的,应该是个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的女子,她不仅要容貌出众,还要还要有特殊的本领。
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这种道德标准,对他而言却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美丽、聪明、富有智慧,还要跟自己谈得来,这样的条件乍看似乎很容易,但实际上却是万里也挑不出一二的。
肖文景也知道自己要求苛刻,所以抱着宁滥勿缺的态度,已经做好了孤独终生的准备。
却没想到,竟是在自家门口冒出一个苏清月来。
“少爷,您在想什么呢?”老仆忍不住问。
“这是年轻人的秘密,恕我暂时不能告诉你。”肖文景眨眨眼睛。
自从老夫人去世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肖文景如此活泼。
总算是有了些年轻人的朝气,老仆望着他欣慰而笑。
回到客栈后,代容望着两大桶泉水,口中不停的夸奖肖文景。
“肖少爷不仅长相出色,而且性格好、人也大方,简直是我心中最完美的男人!姐姐,你说是不是?”她还想要得到苏清月的赞同。
“他确实很不错。”苏清月说。
不过当她想到肖文景的未来,就隐隐觉得惋惜。
“姐姐,肖少爷对我这么好,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罢了!他要是知道你是个女的,会怎么样?”代容说到兴奋处,眼睛开始闪闪发光。
“求你把嘴巴闭牢,他之所以唤我兄长,就是因为觉得与我投缘,两人境遇相似,若是知道我是女儿身,恐怕不仅会受打击,以后也会拒绝与我们来往。”苏清月说。
“应该不会吧?我还以为他会高兴呢,毕竟姐姐长的这么好看!”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我本来也不想瞒他,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与其纠结不定,不如顺其自然,随缘吧。”
听她这么说,代容便捧着脸开始琢磨,脑海中又冒出一个人来。
“姐姐,你觉得厉少帅和肖少爷,哪个更好?这两个人性格不同、相貌气质也完全不同,如果他们同时追求你,你会选哪一个?”她很期待地问。
“你未免想太多了吧?”苏清月无奈的看着她。
“我都说了是如果嘛!”代容抓住她胳膊撒娇。
“哪个都不选,我宁愿像现在这样整天跟你在一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她未经任何思考便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呀?”
“因为我高兴。”
代容失落的望着她,撅起嘴巴。
“怎么啦?”苏清月问。
“我搞不懂姐姐是怎么想的,厉少帅多好啊,有钱有权还有势,几乎把男人所有的优点全都占尽了!肖少爷也不差,虽说看起来目前没什么家业,但他姑母家有钱啊,你看鱼泉那阔气的劲儿……而且难得人品好,一看就不是那种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类型。这么好的两个男人,你居然都不心动,真不知道你将来会喜欢什么样的人,皇帝老爷吗?还是大总统那样的?”代容郁闷道。
她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看上去就像个恨不能亲手抓住金龟婿的丈母娘!
“那换我来问,如果这两个人追求你,阿容会选择哪一个呢?”苏清月问。
“啊啊啊,这怎么可能,我想都不敢想呀!”代容红着脸道。
“你可以大胆的想,反正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苏清月说。
“那个……我可以两个都嫁吗?”她弱弱开口。
“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有想法!”苏清月失笑。
“反正也不可能,所以就大胆的想嘛。肖少爷这样的个性,白天相处起来肯定很有趣,但是到了晚上,还是厉少帅那样的男人更有魅力,姐姐你说是不是?”代容神色腼腆。
“阿容啊,你可真了不起!”苏清月由衷钦佩道。
“姐姐你要替我保密啊,如果这话传出去,我可就不活啦!”她捂脸低叫。
两个女孩子的私房话,后来一字不落的全传到了黄远生耳中。
“我的老天啊,现在的女孩子……那可真是开放,时代果然不一样啦!”师爷结结巴巴道。
“小孩子的想法都很天真。”黄远生幽幽道。
“您又想起过往啦?”师父叹气。
“我女儿若是还活着,也跟她们差不多大吧!”黄远生苦笑。
“别灰心,说不定哪天,你们父女还有再见面的一天呢?”
“见面……我不敢奢望,只盼她还能在这个世上安安稳稳的活着,那于黄某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那是满清、民国交替之年,黄远生正在异地剿匪,她的妻子被官员看上调戏,不堪凌辱自杀而死,不满周岁的女儿也自此下落不明。
他闻讯返乡,手刃那个狗官后落草为寇,虽然后来多方打探询问,却始终没有那个孩子的下落。
这是黄远生永远的痛,因为这份牵挂,所以他永远也做不到像清水湾那群人一样,为了钱财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黄家村有明文规定:凡奸辱妇女者杀无赦。
这是身为父亲,对这绝望世道的最后一缕仁慈。
八月十四,苏清月才起床,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苏先生,我是店里的伙计。楼下有个老头找您,自称鱼泉过来的佣人,说是家里出了点事,希望您待会儿能过去一趟!”
“好,稍等片刻。”
苏清月简单清洗过,又给自己妆扮上,领着代容下了楼。
发现有位老仆守在门口,正焦急地踱来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