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正在相互鼓励,相互约定着今后的章程,宣扬着不能让教官失望。
“黄脐哪去了?”突然,也不知谁喊了一句,整个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
是啊,他们再遵守规定,再辛苦训练又如何,黄脐一人就能败掉所有人的努力。一想到黄脐往日的作为,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凉。
“黄脐跑了。”议论声越来越大,更有人抱怨,怒吼。
王英,柳荣,胡三,黄贲四个队长正在商量事情,话语也不得不停止了。王英面色当即沉了下来,其余三人面面相觑却不好多说,只能保持沉默。
因为黄脐既是王英的小叔子,又是她一队的成员。
王英向后面走去,人群自动分开。
“他一开始站在这里。”有人为她指出位置,那里如今空空如也。
王英望了一圈,没有黄脐的身影,她脸上升起一股怒气。
王英英姿挺立,身高足足有一米七,比很多男人都高。其无论是威望,还是武力,个人能力都在一群人中拔尖,更别说她过去做了大家五年的首领。
人群也渐渐安静了下来,都在望着王英,想着她如何做。
王英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侧的长剑,这是教官所发的新武器,比她过去那把强了不知多少倍。可是冰凉的触感没有平息她心中的怒气,反而让她愈发愤怒。
她下定了决心,正要迈动步伐,突然人群躁动了一下,有人喊道:“黄脐来了,叔公也来了。”
王英眉头稍缓,但又皱了一下。
黄礼走到人群面前,黄脐扶着他,低眉顺目的。刚才抱怨的人群,有些莫名所以,所有人都安静的望着两人。
黄礼望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们都是寨子里的青壮,其中更有好多我黄家的好儿郎。如今你们有出息了,老朽很高兴。”
人群寂静无声,黄礼停顿了一下,说出了来意:“刚才黄脐跑去找我,我以为他又偷懒,便想教训他。谁知他告诉我说马教官离去了。我觉得黄脐做的很对,反应很及时。马教官离去,不管是不是对大家不满。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我们的寨子影响必然很大,更关系着我们寨子的以后。”
“老朽猜测,必然有人心中惊慌。”他看向黄脐,表扬道:“所以我说黄脐做的很对,他及时告知了我。老朽本事比不得你们这些后辈,但也算痴长了些年岁,见识呢也算有些。所以,我觉得此时一定要稳定大家的情绪,让大家安定下来。你们今后该严格训练,不能懈怠,马教官在时什么样,今后还什么样。让仙长看到大家表里如一,始终勤勉。也别让马教官失望。”
不得不说,黄礼来的很及时,切入点很准,他说的话虽然没有什么新意,都是大家刚才讨论出的。但正是如此,才让大家觉得很有道理,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加上他辈分最高,很多人都要喊他叔公。往日寨子里多是首领与他拿主意,着实唤醒了些众人的信服与依赖感。
而且,黄礼的话也合理解释了黄脐刚才为何离开,不光用话语为黄脐洗去了污点,更拔高了他的行为。
这让众人心中的怨气消失了,很多人渐渐安静了下来。都望着他,看他下面说什么。
人群中,王英蹙眉,总感觉有些不对。柳荣与胡三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所谓旁观者明,他们一直知道有些黄姓之人不甘心教官夺取他们的首领之位,其中就以黄礼为首。他们可不认为对方来此只是单纯的为他们打气。
具体为何,他们还想不清楚。但两人已经打定了注意,能不参与就不参与进去。
“但老朽呢,也知道黄脐最不让人省心,过去年龄小不懂事,做错了一些事,让大家对他很失望。”黄礼叹口气,他望向黄脐,严厉批评道:“但值此关键时刻,老朽势不能让他继续不懂事下去,毁了寨子的希望。”
他看向所有人,郑重道:“所以,老朽在这里向大家保证,今后会督促他不拖大家的后腿。”
他目光从王英身上扫过,说道:“但大家也知道王英是他的大嫂,总有人说王英包庇他。老朽也觉得不行,必须对他严厉一些。所以,老朽做主让黄脐去四队,就跟......黄牛换一下吧。”
所有人呆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黄牛跟黄贲。因为前者是当事人,后者是四队的队长。
黄牛身子壮实,却想法简单,他不明白其中的猫腻,干脆不想了。反而对去一队有些期待。谁都知道一队成绩最好,待遇也最好。
王英皱眉,直觉告诉他叔公必有深意,她想说什么,却被黄礼狠狠的瞪了一眼,陷入了沉默。
柳荣与胡三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果然,黄礼的来意不简单,但具体如何他们同样想不清楚。
黄贲有些不乐意,更别说四队的成员了,但面对黄礼带有压力的目光,却没底气反对。这也是黄礼嘲讽马千军愚蠢的原因,他待的时间毕竟还短,威望还不足以盖过一切。要是有上一年,那他说话就不一定好使了。
就这样,黄脐去了四队。表面上是让他多吃苦,但却是黄礼计谋的第一步。他想让黄脐也掌控一队,自然从最好对付的黄贲身上着手,打着取而代之的主意。
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训练,黄脐也确实沉下了心,踏实了许多,跟之前比简直像换了个人。这让四队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怀疑渐渐消去。尤其是月中比试,四队获得了第二名。黄脐竟然没有拉大家的后腿,这让所有人都有些难以置信,接着就沉浸在这难得的好成绩中了。
大家发现黄脐性子也变了,不再盛气凌人,对所有人温和相待,加上他外向开朗,跟谁都能说得上话。
众人渐渐的开始对他改观。
与此同时,众人没有发现,黄礼出现在他们训练场地的次数多了有些。以往饭食时间大家都是去饭堂吃饭,而现在黄礼亲自带着妇人将饭食给他们送来。和煦的说是想让他们多一些时间休息,可怜他们太累了。
马千军回了杨府,林幼薇自然很高兴,但一连歇息几天后,他就开始忧心忡忡。杨汉知道他担心什么,但只告诉他安心歇息。马千军还是放心不下,每隔半月就去大王山一次,他远远的观察着山上一切,发现所有人按部就班的训练,并没有偷懒,慢慢的也就放下心来。
时间过得很快,杨汉大多时间都在学院,教授弟子。偶尔去工院看一下,如今那里收拢了近百位工匠。从收购猪油,石碱,搅拌,皂化,盐析,静置,成型,倒出,再到入库自然风干,形成了一系列系统的步骤。
吴伯时常会去看看,产品一旦入库就不能打开,仓库的钥匙掌握在他手中,因此那些匠人谁也没见过皂化完全的最终品。
让杨汉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吴伯说因为他们大量收购猪油,导致泉州城的猪油价格有了轻微的上涨。
杨汉只能说还好,日后一旦加大产量,恐怕价格就不是轻微上涨了。猪油价高企,百姓吃不起荤油,恐怕要人心惶惶了。因为此时猪油是主要的油脂摄入对象。但他有什么办法,他现在万事低调,哪怕有方法解决,比如大量养猪,开办规模化养猪,但也不能做啊。别说几千头了,你要一下养个几百头,只要消息传出去,估计来看稀奇的人能将大门挤破。
必定传的沸沸扬扬,只要有心人,什么秘密都能给你挖出来。
因为此时的养猪模式,是一家一户养个一头,最多也就几头。豢养环境更是惨不忍睹,猪圈连着厕所,你想想猪吃什么吧。而又失传了东汉就有的阉割术,所以猪肉腥臊难闻,有钱人不屑吃,没钱人不会吃。
别看东京南熏门日进猪一万头,但来源也是从周边县镇一家家收来的,再供应东京城百万人。
既然有市场,宋人也不乏灵活思变,自然也尝试过杨汉所说的规模养殖。实在是抵御风险的能力太差,大宋可没有各种抗生素,一场瘟疫下来,就是血本无归。这又是被生产力低下所限制的行业。
厨院开办至今,也有半年多了,随着九州酒楼分楼一家家开起来,第一批毕业的学员也分配到各家分楼里。一开始的三十名老厨师,一家分楼分配两名,算是坐镇。其余大多在厨院带徒弟。如此一来,杨汉也降低了暴露的风险。
一旦那些学员熟练起来,两名坐镇的厨师杨汉就会抽回,彻底杜绝后患。届时,将没有人知道他与九州酒楼的关系。因为那些学员都是后来之人,他们没有见过杨汉面目。
但还有个隐患,那就是大郎。他身为大掌柜,要时时露面,见过他的人很多。一旦有人以大郎为突破点,他还是有暴露的风险。
七月底,杨汉带着芽儿与小石头回了杨府,家中立马热闹起来。但杨汉发现吴婶有些闷闷不乐,眼睛红肿,好似哭过一般。
杨汉问了吴伯。吴伯欲言又止,不住的叹气道:“大郎好几个月没有回家了,你婶子有些想他了。”
杨汉愧疚道:“都是我不好吴伯,让大哥太忙了......”
吴伯制止了他,意兴阑珊道:“不怪你汉哥儿,大伯知道怎么回事,唉......”
说完背影萧索的回了房间。
杨汉禁不住有些后悔,如今这幅局面,他有责任。
因为大郎的原因,家中有些愁云惨淡,吴婶吴伯在人前强颜欢笑的样子,看的所有人都心里不是滋味。
这让杨汉下定了决心。
在家中待了两日后,马千军驾车送杨汉三人回去,马车却在南城门停了下来。
杨汉有些疑惑,掀开车帘顺着马千军的目光看去,赫然是张瞎子的身影。他正不停的走来走去,看起来焦躁无比。
车还没到近前,发现了几人的张瞎子就扑上前来,带着哭音道:“杨公子,请救救我家娘子。”
杨汉有些吃惊,张瞎子鼻青脸肿的,衣衫上有着凝固的血迹,怎么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而且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学院吗?自从张瞎子归心之后,可谓沉稳了许多,几个月不曾离开书院了。
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来。”杨汉沉声说道。
张瞎子眼眶红红的,哽咽着说出了事情缘由。
原来他家娘子翠红前日一早就回了城,想去看看往日的姐妹,还是张瞎子亲自送她下山的。说好去去就回,谁知天快黑了她还没归来。张瞎子担心不已,但城门已关,他也无可奈何。
焦心忍耐了一夜,第二日天未亮他就匆匆回了城。去了吟风楼,却得知翠红当日就被人抢去了,张瞎子如遭雷击。
百般追问,才得知那人是谁,被抢去了何处。他找上门去,却被人打了出来,更被言语羞辱:“等大公子玩腻了,就还于你。”
张瞎子又气又急,理论不过,又被人殴打了一顿。
他焦急不已,自己没能力救回娘子。这时想到杨汉,却苦于不知杨汉住处,只能来这里苦守,因为杨汉多是从南门出入。
“前日早晨?”杨汉皱眉,那不正是他与芽儿小石头刚下山的时间吗?也就是说翠红是在他们之后下山的。
他不满道:“既然是进城,为何不告知与我,我也好带她一程?”
张瞎子犹豫一下,低声道:“是翠红坚持的,她说自己是卑贱之身,不配与公子同车。”
杨汉忍不住怒气,斥道:“迂腐,我是那目高于顶,视他人于无物的人吗?我可曾轻视过你,轻视过你家娘子?”
张瞎子有愧又悔,忍不住落下泪来。杨汉看他这凄惨的模样,不忍再苛责。可以想见他走投无路,苦苦等待两日是何等的焦急。
他问道:“是吟风楼?”
张瞎子黯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