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脊杖?”
默啜可汗揉了揉醉眼朦胧的环眼,面现追忆之色,“我自然记得,当日你负伤在身,逞强与云曦对战,落败的惩罚便是二十脊杖……若是人能有双未来眼,让我得知你会抢走我的云曦,我怕是会再多打你二十脊杖”
“呵呵,岳父说笑了”权策打了个哈哈,略过这茬,装着不胜酒力的模样,摇摇晃晃起身,还踢翻了一个烤肉架,“酒酣之际,燥热填胸,只是饮酒,未免无趣,我为可汗之婿,忤逆之处颇多,尽孝之时绝少,颇感愧对云曦,愧对突厥,今夜良辰,权策愿亲自下场,同样以二十脊杖为筹码,再演搏击对战之戏,以娱岳父之心”
“哦?”默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借着揉搓额头掩饰,“却是一片孝心,只是不知,你要挑谁做对手?杨我支?”
“我与舅兄打过,他不是对手,与他对战,不如直接打他二十脊杖爽利”权策的酒意上涌,也顾不得杨我支的体面,果断摇头拒绝。菠$萝$小说
一句话说出来,杨我支面色涨红,拧开头,却并未反驳,自从去年来京朝贺,一道去永丰里逛过之后,他与权策厮混得烂熟,权策却避之唯恐不及,只因他对惊鸿一瞥的千金公主念念不忘,一直纠缠着权策让他帮忙创造机会,权策一开始还只是托词搪塞,到后头索性严词拒绝,杨我支大为不悦,约了权策在悦来客栈的擂台上打了一场,他身体比权策魁梧,力道却与权策差不了多少,更没有权策轻灵机敏,一场对战下来,落得个鼻青脸肿,才嫁出去没两天的妹子云曦还在台下蹦跳着高声喝彩,令杨我支身心俱遭受重创。
“久闻堂弟默棘连,少年英雄,甚有勇力,在突厥横行霸道,向来不肯服输,即便是兄长当面,亦敢挥拳相向,权策是中原人,讲究兄友弟恭,最是见不得有人无礼僭越,无父无母之人,失了家教,我有意教训他一二,教他懂些规矩,不知岳父可允准?”权策猛地转身,戟指默棘连,话中挑衅羞辱的味道极为浓重。
默棘连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如同蒸熟了一般,夜宴之前,他得了不少人提点,权策来者不善,意图恐怕是针对他的,让他务必小心谨慎,但汉人有句话说得好,是可忍孰不可忍?
默棘连一跃而起,抬脚就踢翻桌案,暴怒狂吼,“你,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突厥帐篷里撒野?信不信我一声令下,突厥勇士就能剁碎了你喂狗?”
“闭嘴,默棘连,我是可汗女婿,你是可汗侄子,我没有什么分量,你又有几斤几两?”权策丝毫不肯示弱,凌厉反击,顿了顿,又说了一句更狠的,“默棘连,我劝你还是将尾巴夹住了为好,你现在不是可汗,以后,也不会是可汗”
权策一字一顿,咄咄逼人,在默棘连眼里,却面目可憎,形同诅咒。
默棘连双眼殷红如血,呛啷一声,抽出了腰间弯刀,遥遥指着权策,“卑鄙恶毒的汉人,我要跟你决斗”
“默棘连王子,你喝醉了”暾欲谷见事态剧变,赶忙出来阻拦。
“嗖”一道寒光飘过,他的髡发右侧,纷纷扬扬,掉下一绺头发,耳朵上森寒之意笼罩,打了个激灵。
权策掣剑在手,剑影恰到好处在暾欲谷身边闪过,大喝一声,“好,不愧是狼神子孙,塞外贵种,没有辱没骨咄禄的英名,我接受你的挑战”
默啜可汗像只老雕一样,嘿嘿狞笑连声,帐篷内的亲兵纷纷伸手按在刀柄上,严阵以待。
“你们两个,是不是要砍死一个在当场,让本汗为你们下葬?”
默棘连不管不顾,握紧了手中弯刀,眼睛里凶戾之气大盛。
权策却要理智一些,横剑在胸前,做防守姿态,口中道,“岳父恕罪,权策只是要与默棘连王子过过招,赛赛身手,并无杀伤之意?”
默棘连却呸了一口,冷笑道,“虚伪的汉人,休要以为击败了杨我支,就敢瞧不起突厥勇士,要杀伤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杨我支闻言,脸色一黑,插口道,“既是如此,刀剑都收了,换上棍棒,马背上对战,谁输了,谁就领二十脊杖,如何?”
权策和默棘连相对冷哼,不置可否。
“左右,围个马场出来,让他们两个王八羔子过过汗,胜败全凭本事”默啜应允了下来,面无表情。
默棘连大步流星,在暾欲谷面前走过,带起一阵热风,浑然没看见暾欲谷脸上的忧虑和失望。
权策缓步跟了出去,面上并不轻松,他使的是粗劣的激将法,对付年轻气盛的默棘连,还有几分用力过猛,一力降十会,计谋得逞,后面却要靠实力说话。
哒哒的马蹄声如鼓点,权策勒马不动,默棘连却是疯了一般猛抽马屁股,到了近前,就抡起棒子猛冲猛打,“乓”两根哨棒凌空相交,权策招架了一回合,心中安定下来,默棘连经验丰富,还会借用胯下马的冲力,但却失之急躁,只要再多加挑惹,不难胜他。
于是,马场内便是权策御马游走,防守反击,每每默棘连蓄势强攻,都被权策闪躲而过,急得默棘连哇哇大叫,破口大骂,“懦弱,胆小鬼,孬种”
权策不动声色,挥着哨棒荡开他一记横扫,虎口似是承受不住,哨棒险些脱手,上身震动,失了平衡,身形晃了好几晃才稳住。
默棘连大喜,顾不得马匹向前猛冲的势头,双手用力,硬生生勒住缰绳,要急转弯返回,乘胜追击,勒缰绳不够力道,挥着哨棒在马头上猛抽了两记。
艰难完成急转弯动作,正在抬头观察权策的位置,却有一道黑影到了眼前。
“啪……”当头一棒,权策一棍子下去,将默棘连凌空抽翻,摔下马来。
“嗷嗷……”默棘连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仰天怒吼,有仆从上前来为他治伤,却被他按倒在地,好一通拳打脚踢。
“默棘连王子,若是你嫌二十脊杖太多,改成十脊杖,也可”权策居高临下,口吻带着讥诮。
“呸,阴险小人”默棘连怒骂一声,令人抬来长凳,撕扯掉全身衣服,光溜溜趴了上去,“突厥汉子,狼神的子孙,没有怕疼的,也没有输了不认的”
这一番做作,突厥使团营地,喝彩叫好之声响成一片。
权策眸中掠过一丝忌惮,隐蔽的看了默啜和杨我支一眼,杨我支没心没肺,笑嘻嘻看热闹,默啜却是眼神幽深。
“啪啪……”权策亲手行刑,二十脊杖很快行刑完毕。
默棘连翻身而起,暾欲谷手上拿着衣物,亲手为他披上,窸窸窣窣,不知道念叨了什么。
“哈哈哈”默棘连大笑,“权策,你是来给女皇帝出气的,行,我挨了二十脊杖,杀了大周几十个府兵,也算值了,咱们突厥还有勇士杀了你们的官兵和百姓,好端端在营地里,你能奈何?”
权策只是微笑,并不回应。
默棘连冷哼一声,“装模作样,来人,去将赤那他们带来,让这个皇帝的外孙子瞧瞧”
不片刻,默棘连派出去的手下手脚并用跑了回来,“王子,王子,赤那他们,他们死了……”
“什么?”默棘连怒喝一声,转头瞪着权策,脸颊抽搐颤抖。
权策从容一笑,“岳父,天色已晚,云曦想必在等我了,容小婿告退”
“年轻人,都有些意思”默啜幽幽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摆摆手,“你去吧”
权策跨上玉逍遥,无数的眼神紧跟着他,突厥那边有仇恨,有憋气,有敬佩,也有恐惧,大周这边的武将们个个眉飞色舞,扬鞭策马,意气风发,紧跟在权策身后,颇感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