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沫似是松缓些了,长长松了一口气。
宁磊明又回手术室去了。
陆泊舟陪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就说道,“我让温泽他们去买点热的来给你喝喝。”
“我不渴。”程以沫依旧是摇头。
事实上,她不是不渴,而是根本忘记了自身的感官了,一门心思都放在程清儒身上。
但是陆泊舟的话,总能让她无法拒绝,他说,“长辈差不多也要到了,你做医生的,他们要是看到你这个专业的都脸色这么难看,肯定会吓到。”
程以沫听了这话,就乖顺多了,“那……我喝点热水就可以了,我科室就有,不用去买了。”
陆泊舟陪着她一起往科室去,走近骨外科室的时候,还是引来了不少目光。
毕竟……多新鲜啊,工作狂程一刀居然把私事带到单位来了,这绝对是谈资。只不过大家都很有分寸,就算好奇就算观望,因为知道她弟弟的事情,所以谁也不敢这个时候过来八卦一嘴。
就连几个平日对她特别热情的病人,也都只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关切地看她,不多说什么。
这还是陆泊舟第一次到程以沫的办公室来,办公室门上写着她的名字和职位,骨外副主任:程以沫。
她还没拿到副高职称,但是却已经是科室副主任了,可见她工作能力的出色。
办公室里,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整齐,但是乱中有序。算不上杂乱无章。
她以前就是这样的,高三的时候,大家的课桌上书本题库都堆得天高,但是她的桌子,就是莫名感觉比别人要整齐许多。
程以沫扭开了办公室里饮水机的加热按钮。
“坐吧,我给你泡杯茶。”
她指了指沙发。
热水很快烧好,却是还来不及好好喝个囫囵,陆泊舟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接起来。
“到了是吗?好,你带他们上楼,到骨外科手术室门口来。”
陆泊舟对那边吩咐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程以沫就已经站起身来捧着杯子将里头还有些烫的热茶吹凉,草草灌下去,然后用被杯子热乎了的手用力搓了搓脸,好让面色别那么苍白。
从陆泊舟这话她能听出来,是父亲和继母到了。
她搓了搓脸之后就看向陆泊舟,认真问道,“怎么样?我还好吗?脸色没有太难看吧?”
陆泊舟细细看着她,深邃的眸子目光很柔和。
然后他唇角微微勾了勾,点点头,“比刚才好很多,走吧。”
他不等程以沫说什么,就牵了她的手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正好不远处的电梯门开了,一对中年男女,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陪同下,心急火燎地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中年男女是程以沫的父亲程苍和继母尹珍雯。
比起程以沫已经缓和些的面色而言,程苍和尹珍雯的面色,就和先前程以沫那苍白难看的面色差不多。
可见他们来的路上心里有多担忧多煎熬。
“沫沫!”
程苍看到她,赶紧叫了一声,小跑了上来。
这是陆泊舟第一次看到她的父亲,瘦高的中年男人,程以沫的眉眼和轮廓和程苍挺像的,所以容貌中清秀居多,一对远山眉更是如出一辙。
毕竟程以沫的母亲,陆泊舟是见过的。若是她长得像母亲的话,恐怕就会更柔媚一些,毕竟她母亲李沐遥,当年在富人家做保姆的时候,可是富人区出了名的漂亮。
程苍当然也是好奇女儿身旁这个男人是谁,但是此刻,却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儿子还在手术室里呢!
他急急问道,“怎么样了?好好的怎么会受伤还搞到要手术了?是车祸?”
尹珍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面色苍白双眼红肿,就站在一旁止不住的流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不是车祸。”看到长辈的焦急脆弱,程以沫反倒一改先前的脆弱,变得出奇的坚强冷静。
倒让陆泊舟放下了很多担心,他原本就担心她在长辈面前,会太情绪化。看来是他想多了,她一直就这样倔强坚强的。
在长辈面前尤其如此。
似乎她的脆弱……只有他知道。
“是被人给打的。”程以沫的话让程苍一愣。
“被人打的?谁打的?谁打我儿子?他那么个好学生……”程苍声音里有了愤怒。
“还不知道,警察会去查的。”
程以沫指了指走廊那头,“警察正在和清儒的两个同学询问情况,会查出来的。”
尹珍雯哑着嗓子问道,“以沫,清儒他……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有没有……有没有生命危险?”
长辈们越是慌乱,她就越是不能乱。
所以程以沫很冷静,她平静稳重的样子,倒有着让人安心的魔力。
“尹姨放心,清儒没有生命危险的,手术很成功,等手术结束之后转到病房了,你们就可以探视了。”
程以沫伸手在尹珍雯的肩膀上轻轻按了按,声音柔和了些。
她对这个继母,其实并不讨厌,尹珍雯和李沐遥完全是不同的性格。
李沐遥强势,而且有野心,不甘平凡。
而尹珍雯就是很典型的贤妻良母,性子温吞脾气软。
当年李沐遥要跟着莫城河一家出国定居,放弃她的抚养权交给程苍的时候,尹珍雯没有任何怨言的接受了。
这些年她对程以沫虽说没有视如己出那么好,但是故事里那些恶毒继母的情节,倒是一点也没有在她身上体现。
“而且清儒会在我的科室住院,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程以沫说了句,声音又更温和了些。
程苍忍不住责备道,“他死活要来兰城读高中的时候,你也是说你会照顾好他的,现在呢!还不是搞成这样了?”
程苍是这个脾气,倒不是真的就因此责备程以沫,只是,孩子忽然就搞成这样了,他们做父母的不在身边,眼下又帮不上忙,心里那些情绪,总得有个使得上劲儿的地方。
程以沫清楚父亲的脾气,所以对这话倒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但陆泊舟在一旁听着,却是忍不住皱了眉,他声音低沉,平静得没有波澜,就事论事说道,“男孩子到这个年纪总是贪玩些,不受管束些,以沫工作忙,不见得时时能顾得上,伯父不要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