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稍一沉吟,便开口道:“贤弟说的甚是,如今宋人即败,不足为虑,萧干反倒成了头等威胁。彼若领军南下,必有图谋我军之意。既然实力相差甚远,避而不见,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然则若是萧干意欲领军渡河,又当如何?阻之,且不说力有未逮,反倒我方动手在先,给其下手的借口。若是任其渡河,则为兄又当往何处而避?”
王叶笑了笑,开口道:“大人且休要担心,此事学生早安排得后手在此。前次大人假意投降,待到杨可世偷袭我军后方才反目,故此宋人必不至于怀疑大人投降诚意,反倒认为此乃杨可世之过。接下来击溃宋人之后,大人又传下命令,对于宋人溃兵,但以俘虏为主,无故不得杀伤。待到大人追击宋人至雄州城下,复退而不战,未曾有攻城之举。如此等等,皆足以佐证大人投降宋国之意不改。若是学生猜测不差,就在这几日,宋人当派使者前来释清误会,欲要再度招降大人,且索要被俘士卒。”
耶律大石便开口道:“招降之事倒是好说,为兄自有拖延之策。唯有宋人索要俘虏之事,甚是难办。倘若与之,则赎款全无,我军不过徒费气力而已。若是不与,又恐宋人发兵攻打。倘若我军驻扎于新城还好说,自有白沟河天险为屏障。此时我军已移驻白沟河南岸,距离雄州不过三十里。宋人步卒朝发午至,甚为可虑!”
喝口茶润润嗓子,王叶便继续开口道:“此事大人亦无需担心。如今形势倒是颇为有趣。宋人、我军、萧干三方势力,自宋人大败之后,便数萧干最强、宋人次之、最弱为我军。宋人欲要索取俘虏,而萧干欲要大人人头。既然如此,正是借势之时,且看学生略施妙计,使其彼此忌惮,均不敢动手。”
耶律大石便开口道:“贤弟复有何妙策?”
王叶便开口道:“此时宋人遣使者招降,大人自可言经杨可世之事,如今军心动荡,需些许时日以抚慰军心。待到萧干南下之时,便可派使者前往宋营,只说萧干领大军南下,欲要图宋。如今大军在背,自己不敢稍动。今萧干有阻自己投诚宋国之意,故此愿与宋军联手共图萧干,待到萧干败后,方敢来降。”
耶律大石想了想,抚掌大笑,开口道:“果然妙计!如此足以支吾宋人不说,且能挑动宋人于萧干互斗。”
王叶哈哈大笑,开口道:“正是此意!此事不妨容后再谈。先提联宋方略。”
耶律大石点了点头,示意王叶继续。
王叶便接着开口道:“若此时宋人索要俘虏,大人便可以讨要赏赐为名,拖延得数日。待到萧干南下,复可将此事推托到萧干身上。且萧干严令大人隔河驻扎以为前锋,欲要图宋。如此一来,宋人既惧萧干南侵,又知大人降意,且有联手共图萧干的可能。即便大人势弱且驻扎于雄州之旁,宋人亦不肯发兵攻打。若有缓急,只怕还会出兵策应。”
耶律大石哈哈大笑,补刀道:“一言以蔽之,便是本官诚意降宋,且愿无偿交还俘虏。然则萧干南下,本官受其掣肘,故不敢轻动。若得宋人击溃萧干,本官自当领兵复降。”
王叶也哈哈大笑起来,开口道:“大人所言甚是。正是要借萧干之虎威,以吓唬宋人,使其一意招降,不敢动武。”
耶律大石便开口道:“既如此,宋人已不足为虑。然则又当如何防御萧干?”
王叶便可开口道:“正如前言,大人以联手共图萧干之意告知宋人,宋人必定首肯。待到其回书既至,可使细作持此回书密告于萧干,稍后大人再请萧干率军渡河便可。萧干前面见得大人不肯过河相见,必起疑心,复见得细作密告,必以为大人联手宋人欲要图谋自己。大人再突然开口邀请其领军渡河,自是坐实了此事。既然对岸已经设下圈套,即便大人开口相邀请,彼又岂敢渡河?”
耶律大石哈哈大笑,开口道:“妙计!为兄如今已知当如何行事。正所谓狐假虎威,我军势弱,便唯有借宋人之威风来吓阻萧干,同时借萧干之威风来吓阻宋人。使得双方均不敢轻动,如此我军自可安然无事。”
王叶点头道:“正是如此。这也是学生劝大人弃守新城原因之一。若大人驻守新城,远离宋军不说,二者之间且有白沟河天险。即便大人同宋人暗中联手,有白沟河天险在,大人事急,宋人仓促间也难以过河救援,故此萧干自可放心下手。唯有大人临近宋军下营,萧干必不敢动手。此事虽有几分委屈,亦无需太久。待到过得一二月,各地溃兵及地方豪强前来相投后,大人势力倍增,到时进退皆有余地。”
耶律大石便开口道:“如今形势人家强,若得保住大军不失,些许委屈又算得甚么?”
旁边李睿德却插嘴道:“唯有我军方才大胜,便欲要弃守新城。此事,又如何同新城百姓交代?”
王叶便开口道:“此亦无妨,但言大人既破宋军,复要领兵南下图宋即可。且待到大人驻扎白沟河南岸,在天下百姓看来,便是大人欲要图宋。在宋人看来,大军渡河而阵,似是对宋人不复设防,更显大人投诚之意。在萧干看来,便是自己计谋已被识破,大人故意领军远避。”
李睿德点了受教,然后接着开口道:“唯有白羊关尚由宋人把持,此处又当如何处置?”
王叶便转过头来,朝耶律大石问道:“敢问大人,杨可世情形如何?”
耶律大石便回答道:“得军中郎中调治,杨可世已无性命之忧。只是此人极为硬气,誓死不降。”
王叶便开口道:“既如此,此事容易。且待学生前往军营,劝降得杨可世之后,自可使其招降白羊关宋军。从昨日情形来看,白羊关守军既然敢倾巢而出相救杨可世,想来必定为其心腹,若得杨可世出面,招降白羊关宋军不难。”
耶律大石开口道:“杨可世醒后,得知为咱们所算计,铸下大错。眼下正一意寻死,只怕难以招降。”
王叶哈哈大笑,开口道:“大人休要担心,学生已有成竹在胸。待到宋使到达之日,便是杨可世投诚之时。到时候只需如此如此,杨可世不敢不降,且降后必定忠心耿耿,不复再叛。“
听得此计,李睿德不由得瞠目结舌,耶律大石则指着王叶哈哈大笑,开口道:“贤弟这绝户计,未免太缺德了。杨可世此人落在贤弟手上,实在是祖上未曾积德。”
王叶闻言也相跟着大笑起来。
笑罢,耶律大石便装作无意问起,开口道:“听闻得贤弟昨日劫得一绝色美人,夜来可曾得意否?实在是艳福不浅,羡煞旁人。”
听得此话,王叶心里明镜似的,劫人之时耶律成也在场,就不信此人会替自己瞒着主子。耶律大石若是听闻得自己同种照容已成其好事,只怕种照容活不过今天。
好在此事王叶早有准备,便装作懊恼的样子开口道:“此女唤作种照容,正是种师道之幼女。昨夜学生正欲得意,奈何其以死相挟。且种师道于宋国颇有名声,故此学生不敢相迫过甚。”
耶律大石闻言大惊,开口道:“原来乃种老将军幼女,如此自当以礼相待,幸好昨夜贤弟未曾鲁莽。话虽如此,此女既为贤弟所擒,自当为贤弟所发落,只不知贤弟又是何意?”
王叶挣扎了许久,这才开口道:“食之不能,弃之可惜。唯有待其伤愈,便送其归宋。前面学生数次于童贯面前抹黑种师道,此次便当还其一个人情罢了。”
耶律大石听得此语,心下大定。看了看王叶肉疼的样子,赶紧开口安慰道:“贤弟且休要懊恼。若得贤弟辅佐,待到为兄复辽事成,举辽国之地,其美人但由贤弟择之。”
王叶听得此言,心下大喜,两眼都放出光来,赶紧朝耶律大石行礼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