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锐察觉到老国公情绪转变的老夫人,长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跪坐于下方,一直“垂眉敛目”,给人一种特别乖巧听训感觉的安国公:“我们今日来此,就是通知你一声,昊儿的婚事由我们做主。”
安国公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末了,却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到了喉咙的话咽下肚,轻声应道:“儿子听娘的。”
老夫人仿若未曾察觉到一般,继续道:“另外,卉儿的婚事,你们是怎么想的?”
安国公眉头微皱,一脸的晦涩和不悦,显然是彻底厌了逮着机会就给安国公府抹黑的傅芷卉!
“她可是咱们安国公府嫡长女……”
老夫人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胸腹间翻腾不休的怒气。
没办法,上有淮南王妃这位曾经的安国公府嫡长女,下有傅芷卉这位如今的安国公府嫡长女,两代嫡长女,竟然一代比一代行事荒谬,让人如何看待安国公府?!
倘若,今年,傅芷卉不过十二三岁,那么,哪怕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两老也会想方设法地压下去,并毫不犹豫地制造其它的爆点,从而让世人将注意力从安国公府移开。
偏偏,如今,傅芷卉已经十九岁了!
哪怕,两老拥有通天之能,想要挽救傅芷卉的名声,或者,让人不会因此而看低安国公府里其它年纪相当的姑娘,从而让她们能谋到一桩“门当户对”,且“称心如意”的婚事,那还真不吝于痴人说梦!
“这……”
两老的想法,即便安国公不能完全猜测到,但,琢磨出两三分来,却还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
故,此刻,安国公就再次犹豫起来。
“这什么这?有事说事,吞吞吐吐,扭扭捏捏,还像个男人吗?!”
老夫人用力地拍着桌案,横眉怒对安国公,简直没办法接受到了此刻,安国公依然一幅“扶不起来的阿斗”模样!
安国公的身体颤抖了下,猛地闭上眼睛,一鼓作气地喊道:“卉儿说她不愿意嫁给楚王世子,也不愿意远嫁他乡!”
“哦?!”出乎安国公预料之外,老夫人并未勃然大怒,更未立刻让人将傅芷卉唤来,劈头盖脸地责骂一通,而是破天荒地一脸平静淡漠。仿若傅芷卉只是路旁随处可见的陌生人一般,根本就不值得让她生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偏偏,这样的老夫人,让安国公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更是抖如筛糠,就连脸上那些好不容易才恢复少许的血色,也在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说,她想嫁给谁?”
不等安国公回话,老夫人又慢悠悠地补充道:“四皇子?”
虽是问话,却带上了肯定的语气。
而,最让安国公无法忽略掉的,却是字里行间蕴藏着的浓浓煞气和杀机!
“……”安国公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末了,只能欺欺艾艾地解释道:“当年的‘选秀宴’,本就是一场意外。”
虽安国公说得很是含糊不清,但,老夫人却立刻就明白,安国公说的是四皇子“英雄救美”,从而与淮南王府牵扯上这件事!
而,这件事,不论是四皇子,抑或是淮南王府嫡女佟涵梦,从某方面来说,都是“受害者”。
幕后黑手——皇后和其娘家锦荣候府,才是真正地必需“除之后快”!
“意外?”老夫人细细地品着这两个字,许久后,才嗤笑一声,“这,就是你们多年来悟出来的东西?蠢货!一家子的蠢货!到了现在,都还存着‘从龙之功’,博一场滔天富贵的想法!我就纳闷了,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群只知‘窝里横’,面对外人立刻就犯怂的蠢货?”
……
“劈里啪啦”一通训斥的话,对安国公来说,还真如同每天必备的三餐般,让人生不出多余的想法,并会下意识地选择随波逐流。
此刻,“咕嘟咕嘟”,再次灌下一杯茶的老夫人,取出一方绣帕,很是粗犷地抹掉嘴旁沾着的茶水后,才道:“我会让人送信给你五妹,让她帮忙留意下山东那儿可有适合的人家。”
“这……”安国公猛地抬头,一脸震惊和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夫人,“娘,你要将卉儿嫁到山东?”
“不然呢?”老夫人淡淡地说道:“难不成,到了现在,你还要放任她与四皇子牵扯在一起?再不然,就让一直滞留京城,不愿意回到封地的楚王世子得偿所愿?”
“你有没有想过,不论这些年,四皇子和她如何地互相倾慕,私下里,又给她许下了多少海誓山盟,她又为四皇子付出了多少,但,在梦丫头和四皇子因‘英雄救美’这件事而牵扯到一起的时候,她就与四皇子无缘了?!”
这件事,安国公又何尝不明白?
然而,安国公舍不得!
是的!
舍不得!
对安国公夫人这位正妻,和傅君昊、傅志泽这双嫡子,从不曾出现过的耐心、关切和爱护等情绪,全部都用到了傅芷卉身上。
毕竟,“重生”而来的傅芷卉,可不像那些真正天真单纯,不知世事人心易变这些道理的小姑娘,而是很早以前就开始细心经营起和安国公的“父女”情谊,更以“乖巧、贴心、聪敏”等标签,而成为安国公忍不住就会挂在嘴旁,与友人同僚炫耀的闺女!
“娘,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卉儿是咱们府里的嫡长女,又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哪能随随便便就将她嫁到一个不甚熟悉的人家……”
好一番言词恳切的话!
好一腔伟大感人的父爱!
换了任何人,都难免因此而感动,从而“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然而,可惜,老夫人表示,她不吃这一套!
“你说的不错,卉儿是咱们府里的嫡长女,言谈举止都代表着咱们安国公府的脸面和尊荣,与咱们安国公府是真正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为她的未来着想,几乎将满盛京‘门当户对’人家给扒了个底朝天,才精心挑选出户部尚书府嫡长子这桩婚事。”
“可,她又是如何回报咱们这番苦心的?这头,才刚刚为她定下婚事,那头,她就私下里与四皇子频繁往来。”
“她这是真当大家的眼睛都是瞎的?看不出她的心思?不明白她如此行事的道理?抑或是说,她就是打心里认为深受陛下器重和信任的六部之一的户部尚书,是一个轻易就被小姑娘玩弄于鼓掌里的蠢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