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老国公和老夫人两位就不顾傅佩瑶的劝说阻挠,执意回到了京城。
这次,两老并未提前遣人通知,径直杀到了安国公府里。
“被拦在府外”这样打脸的情况,并未发生。然而,由安国公夫人这位当家主母且为人儿媳妇的,率领着阖府下人迎接这样的盛况,却也未发生。
无它,谁让两老掐的时间太准,刚好就赶上了安国公下朝的时间。于是,不待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反应过来,安国公就被两老带到了前院书房里。
虽然,自从分家后,两老就选择和四房一家子居住,而,这偌大的安国公府,就是安国公一人当家作主。短短两年时间里,就让多年来庇护在两老翅膀下,过惯了顺风顺水生活的安国公,滋生出狂妄自大的野心。
然而,在面对两老那铁青的面容和不加掩饰的凛冽杀气时,安国公依然下意识地怂了!
谁让过往那些年,安国公被两老逮着各种由头教训了无数次,以至于每每见到两老时,安国公都有一种身体和精神同时受到煎熬,必需“夹着尾巴做人”的感觉呢!
怂货!
两老对望的视线里,都传递着这样一个信息,心里更是满满的无奈和叹息。
显然,哪怕到了现在,两老依然不太能接受自家嫡长子,偌大安国以府的袭爵人,就是这样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听说战场上那些血腥残暴的场景后,就会瑟瑟发抖的蠢货!
放下手里的茶杯后,老国公就单刀直入地问道:“昊儿的婚事,你是怎么想的?”
“婚事?”安国公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两老,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迷茫和疑惑。
“啪!”
兜头而来的茶杯,将虽很快就反应过来,却完全不敢避让,更没办法避让开来的安国公给淋了个正着!
“滴答”的水声,从脸颊上滑落。
更有茶叶,粘在脸上,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然而,安国公根本就不敢抬手擦拭一下,只是低垂着头,恨不得缩成一只鹧鸪,以避免再次激怒老国公。
“你……”老国公气得手指都在发抖,胸口急剧地起伏了几下,末了,还是在老夫人的安慰劝说下,将到了喉咙的话又咽下肚去,只是一脸颓然地跌回椅子里,叹道:“说到底,你还是在怨我们。”
安国公:“……”
怨?
这情况,放任何人身上,不怨,都是不正常的!
虽然,安国公一直沉默不语,但,很多时候,沉默就意味着默认!
老国公一脸的疲惫,仿若身体里那些一直存在着的精力,也在突然间就被人抽光了似的,竟隐隐约约地透出暮气来。
“养不教,父之过。”
“当年,边疆混乱,我和你娘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不敢将你带在身旁教导,又私心里不愿意你小小年纪就被迫经历诸多磨难,更亲眼目睹那些血腥残暴的场面,从而移了性情,就将你留在京城,由你祖父和祖母教导。”
“我们本以为,待到大军凯旋时,定能见到无论才华,还是品性,都无可挑剔,真正‘文武全才’的接班人!”
“可,现实却狠狠给了我们一重击!”
谁能想得到,自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竟然早早就被自己的奶姐蛊惑着品尝了男女之欢呢?
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不过是为了好听而强安上去的!
实则,不过是一个贪恋荣华富贵,遂在里外配合的情况下,爬上了主子的床,并顺势勾走了自家主子心的丫环!
即便,这位小主子,不过十四五岁,还未成年!
可,那又如何?
一旦“爬床”成功,就意味着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呢!而,在见识到安国公府这样勋贵人家的滔天富贵后,又怎么能甘于如白开水一般平淡的生活呢?
放在其它人家,对待这样胆大包天的丫环,不过就是打杀发卖,很轻松就能解决掉,并不需要多大担忧。
毕竟,世家勋贵,多的是这样的事情。
偏偏,安国公府家传的武术之道,练成后,虽不能达到“千里之外,轻轻松松就取敌人首级”的程度,却也能在近百敌人中来去自如!
然而,这一切,却有一个前提——在大成之前,不能失了元阳!
否则,过往那些坚持和梦想,就不过是“镜花水月”!
安国公的情况,就如此。
不然,以老国公和老夫人两位那说一不二的性情,即便安国公再如何地撒泼打滚,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安国公送到战场上,挣得赫赫军功后,再理所应当地享受世人的瞩目和独属于安国公府袭爵人的荣耀!
……
若说,年少无知时,安国公是深深地痛恨着老国公和老夫人,觉得这两位凭白担了“父母”的名,却根本就没能承担起应有的责任的话,那么,经历重重波折后,安国公也终于明白了两老对自己那“恨铁不成钢”的心态由何而来。
只可惜,往事不可追。而,那些发生过的事情,虽已消逝在岁月的长河中,却已真正地在彼此的身体里烙下深深的印痕。
就如,眼下,安国公和那些曾被他打心眼里鄙夷和不屑的靠祖荫仗势欺人,为所欲为的纨绔子弟,又有多大区别呢?
……
在老国公和老夫人夫妻俩联手教训安国公的时候,早早就收回管家权,并在两老抵达安国公府时,就立刻收到消息的安国公夫人,却在两个时辰后,才佯装得到通知一般,遣人来到前院,告知两老已让厨房准备膳食,并询问两老是否留宿。
面对这一幕,本就郁结于心的安国公勃然大怒,仿若又一次寻到了发泄满腹怒气的渠道般拍案而起,捋着袖子,就打算好生地教训一通安国公夫人,务必让两老明白自己对他们的“孝顺”和“贴心”!
“行了!”
老国公神情怏怏,虽然,他早就预料到这一切,更为此而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然而,当这一切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悲哀地发现,他高估了自己!
养不教,父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