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僵持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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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袭击发生的很突然,秦军校尉魏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距离漆县不过二十里的地方中了匈奴的埋伏!

  两万匈奴骑兵在旷野里让秦军见识到了骑兵的可怕冲击力!虽然秦军也有两万,但却是两万步卒,而且是两万跋涉数百里后疲惫不堪的轻步兵!在旷野中,面对冲锋起来的骑兵大军,一旦轻步兵无法集结成方阵,等待他们的,就会是一场屠杀!

  屠杀这种事秦军做得多的,但他们往往是提着长剑,追亡逐北的那一方,像如今这般,拼了命的集结起来保命的情况,少之又少!

  魏梁没有半分的犹豫,在发现匈奴骑兵出现在视线的刹那,马上就派出三千士卒去阻拦匈奴大军,为主力的集结争取时间。说是阻拦,倒不如说是去送命!

  谁都知道,面对速度已经起来的两万匈奴骑兵,再多的步卒发起反冲锋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更何况只有区区三千人!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用自己的性命来为主力争取片刻的时间!至于活下来,那根本就是奢望!

  秦军咬着牙,在各级将领的吆喝下迅速站好位置,有赖于秦军平日里的苦练,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个防御阵型就初见规模!秦军付出的代价就是方才那个三千人的偏师彻底湮灭了匈奴!

  不过,即使如此,秦军所能做的防御也不过是让三五个人死死握住一支长戈或者长枪,对准匈奴奔来的方向。以血肉之躯硬抗骑兵的冲击完全是在送死,但死的人多了,匈奴人的速度就会慢一下。到时候,匈奴人固然可以居高临下,但他们的弯刀注定了够不到秦军。但秦军却可以或砍马腿,或用长戈勾马背上的匈奴士卒,摆脱挨打的局面。

  可惜,来犯的匈奴似乎识破了秦军的伎俩,他们只是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也是死亡的弧度。用连绵不绝的箭雨削弱着秦军的反抗意志。隔着百余步的距离,匈奴尽情地虐杀着秦军,似乎在报复之前屡屡受挫于漆县。

  秦军一下子陷入两难,发动冲锋吧,匈奴完全可以重新拉开距离或者将散开阵型的秦军拦腰截断,分而歼之;一味死守吧,手中的武器又够不到匈奴人,当初为了加快速度,秦军携带的盾牌很少。想用盾牌阵减轻伤亡的想法无疑是破灭了!秦军是隐忍善战不假,但什么时候,秦军憋屈到只能挨打不能还手?魏梁保证,如果这样持续一个时辰,自己的大军就会彻底崩溃!

  当然,匈奴的臂力再好,也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的放箭!但匈奴也完全不需这么长时间,他们只需放上十几轮箭。射杀光最前面手持长戈、长枪的士卒就能堂而皇之地冲进原本就不结实的秦军方阵,到时候。能够阻挡匈奴获胜的就只有他们自己了!

  匈奴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义渠洪向单于建议,派出一支偏师,埋伏在漆县以南,如此,不仅可以切断漆县和咸阳的联系。还能对咸阳来的援军知道的一清二楚,及时示警。秦国援军若是统一行动,匈奴偏师可攻其尾,挫一下秦军的锐气;秦军若是将队伍拉的过长,则匈奴偏师可伏击秦军先锋。

  如今。秦军救援漆县心切,两万先锋脱离主力,为了速度,更是抛弃寄养,实乃匈奴的天赐良机!秦军为数不多的战车在匈奴人看来,不过是一个摆设,真正有威胁的长枪兵、长戈兵在匈奴的箭雨下,伤亡惨重。匈奴人兴奋地叫着,似乎看到胜利近在咫尺!

  秦军薄薄的外层防御在匈奴的轻轻一戳下,坚持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破了,如同闯进羊群的饿狼,匈奴人寻找着最近的猎物。可惜匈奴人忘了,有些羊并不是温顺的羔羊,而是长有尖角的公羊。突然出现的秦军弓箭手以最短的时间射出手中的箭矢,匈奴吃惊地望着秦军弓箭手哑然失色,但也改变不了如同割麦一般倒下的命运。

  从一开始,秦军就雪藏了弓箭手,不仅因为秦军弓箭手数量只有区区一千,如果和两万擅长骑射的匈奴骑兵对射的话会很快耗之一空,也因为弓箭手在遇袭的片刻,就被魏梁作为一支奇兵。

  骑兵最重要的就是速度,否则,还不如步兵好使。魏梁故意牺牲最外围的两千多人,先放松匈奴的警惕,待匈奴人速度减缓下来,以一千弓箭手射杀冲在最前面的匈奴士卒。如此,后续跟进的匈奴大军就会失去速度,这些无主的战马甚至可以作为秦军和匈奴之间的一道防线。即使匈奴及时退出去,秦军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重新布置防御。

  战局正如魏梁推演的那般,在发现前军一批批倒下,后续跟进的匈奴士卒有的想下马寻找掩护,有的想要冲到前面看清楚秦军却被满地的死尸和死马所挡,速度一下子慢了下去。

  秦军趁势重拾了下军心,发动反冲锋,一时之间,双方斗了个旗鼓相当。秦军有悍不畏死的勇气,匈奴有身为狼的子孙的骄傲,针尖对麦芒,甫一开展,双方就毫无试探地想要致对方于死地。

  匈奴不能退,因为在匈奴的血液里,背后中箭是一种耻辱,秦军不能退,因为无法缠住匈奴的话,匈奴人也许会吸取教训,用连绵的箭雨打得秦军毫无招架之力。

  如果不是秦军的一万骑兵及时驰援,也许斗到最后,匈奴会以较大的伤亡全歼秦军先锋。但一万秦军骑兵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无可否认,骑兵的机动性很强,但消耗的粮草也多!秦王力排众议,终于将各地的骑兵集结起来,凑齐了一万大军,交由麃公指挥,虽然此时麃公的大军已经离开十天。等这支骑兵追上麃公的时候,麃公略一思考,就让这一万骑兵前去和魏梁的大军汇合,驰援漆县。没想到紧赶慢赶。刚好挽救了魏梁的大军!

  匈奴人倒也难得果断,在发现一万秦军出现在地平线的时候,果断放弃了和秦军的纠缠,而是沿着小道,很快消失在这片战场!如果不是满地的死尸,很难想象。方才,匈奴出现过,并和秦军爆发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是役,秦军损失了七千多人,匈奴人只留下了一千多具尸首,毫无疑问,秦军吃了一个很大的闷亏!

  魏梁和骑兵校尉嬴方稍微一商量,就决定不再和这支匈奴偏师纠缠,不仅仅是忌惮匈奴可能用声东击西之策再次袭击。也是因为漆县危在旦夕,能早一刻到达漆县都是一种胜利!

  两人以自己的名义,将漆县以南有一支人数在两万人左右的匈奴大军出没的消息告知了麃公,也来不及打扫战场,就直接前往漆县。

  漆县城,匈奴的攻势如同大海的波涛,连绵不绝,小小的漆县如同海岸边的礁石。虽然每一次看上去都被大海吞噬,但总是能很快在惊涛骇浪中浮现出自己的身影!

  匈奴人知道秦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完全不计较什么计策,而是和秦军拼伤亡,哪怕是三四个匈奴士卒换一名秦军,匈奴也在所不惜!

  秦军则知道援军就在身后是,甚至可能已经在入城,所以也是咬牙坚持。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活命。也是为了之前立下的军功!毕竟在秦国,死人是没法捞取战功的!如果漆县守军全军覆没,咸阳不过是哀痛些,谁又会管自己的死活呢!

  秦军不是不努力,但匈奴的人数实在太多了。多到足以令人感到绝望!许多人无声无息的死去,杀到最后,秦军发现来自两侧的弯刀越来越多,这说明,秦军的侧翼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但绝望到最深处就是希望,勇敢和坚持的人总可以得到奖赏!就在王翦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等到援军的时候,援军终于抵达了!

  一万多秦军生力军涌上城头,不仅一下子稳住了秦军的阵脚,还逼迫地匈奴节节败退!在远方观战的匈奴单于落寞地意识到,也许,漆县再也攻不下去了!

  在呜呜的号角声中,匈奴退兵了!幸存的秦军望着渐渐西沉的夕阳,有感动的泪流满面的,有兴奋地大吼大叫的,有默然不语的,有怅然若失的。

  直到“风!风!风!大风!”响彻这片天地,所有的秦军才笑着吼着胜利了!匈奴人,休想再踏破自己镇守的这座城邑!

  在这个欢呼的时刻,没有人意识到,原本镇守漆县的五万三千名秦军精锐,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也就是说,不过十八天的攻防战,秦军在漆县就足足折损了五万多人!虽然有十万匈奴大军饮恨于此,但相对于此时的秦国来说,想要留下这十万匈奴精骑,不出全力,无异于痴人说梦!

  漆县的援兵抵达后,匈奴再也没有发动一次攻城,但也没有丝毫撤退的迹象。秦军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匈奴,直到一天后,麃公率领的八万主力抵达漆县,漆县的守军才如释重负!所有的人都清楚,想要攻占超过十万秦军镇守的漆县,单单是十万匈奴人是不够的,除了秦军可以自己打败自己,匈奴没有半分可能在秦国身上讨到便宜。

  和漆县的欢喜鼓舞士气大振相比,匈奴的大帐无疑充斥着一股悲凉的气氛。十八天的努力终究是白费了,而且,匈奴的粮草已然不多。或许,匈奴贵人们唯一庆幸的是,因为在小小的漆县城下折损了一半的大军,如今匈奴的粮草还够一个月所需,在十五天前,这个数字依然是一个月,这未尝不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虽然匈奴单于已经接到在漆县以南的偏师的汇报,成功伏击了秦军两次,歼灭秦军上万人,但在整体的形势面前,这样的胜利显然微不足道。

  就这么退兵吗?所有的人都不甘心!但如果不退兵,也许这十万大军就要全部留在这里了!自己所看重的富贵、地位全都会被草原留守的亲信们继承。毕竟,漆县城内的秦军数量已经不下自己!匈奴战胜的几率已经很是渺茫,很是渺茫,除非,奇迹出现!

  但即使如此,也没人敢提出退兵!因为谁提出退兵。就无疑是在说单于之前的决定是错误的!盛怒的单于也许会将这个人五马分尸!这样的危险是没有人愿意冒的。所以,单于大帐里,所有的匈奴贵人低着头,聆听单于的吩咐,就是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哪怕单于点名。匈奴贵人们也说一切听从单于的吩咐!

  “单于可还记得当初和韩国的约定?”最终打破大帐内动静的是义渠洪。

  “右骨都侯是说联合伐秦一事?”单于盯着义渠洪的眼睛,沉声说道。

  当初韩国派遣使者前往草原,明确指出,用不了多久,秦、赵、齐、楚四国就会联合攻打韩国,韩国拥兵百万,自然不怵,但此事,始作俑者乃是秦国。韩国希望匈奴可以帮助自己大败秦国。许诺的条件极其优渥!

  前期,韩国会对赵国采取守势,主要精力用来击败齐、楚,对秦国则是诱敌深入,匈奴此时出兵匈奴,秦国势必空虚至极,韩国再暗中集结大军,猛攻关中。如此,秦军首尾不能坚固。秦国必败!

  义渠洪点了点头,说道:“单于英明!如今我们攻打秦国已久,想来,韩国也在猛攻秦国不止。以臣之见,不妨等上十天半个月,再做结论!”

  单于微微点了点头。秦军人数虽多,但想要击败自己还是困难的。论野战,匈奴可不会怕秦军!耗上十天半个月,也足够大军安然返回草原!如果出现了变数,匈奴倒是乐享其成。沾韩国的光,抢掠关中!

  “本单于听闻,秦国有什么潼关、峣关,韩国怕是不好攻进来吧!”匈奴单于不无担心地说道。

  细想一下,韩国也不能完全指望,难道只能等着十天半个月后灰溜溜的退兵吗?如此,回到草原上,一些人肯定会质疑自己当初出兵伐秦的决议,说不得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了!

  “秦国关隘再如何险峻,也需要有人去把守!只要韩军猛攻不止,不顾忌伤亡,又哪里攻克不了呢!何况,汉中有三条道可以到达关中,南阳、三川也各有一条道,秦国绝对是防不胜防啊!而且,只要我们一日不退,漆县的十万秦军就一日不敢动,如果这个时候秦国在河东战败或者在关隘上守军不足,只能向我们议和,如果他们不议和,我们就让秦国眼睁睁地看着有十万大军却不能用!”义渠洪献言道。

  “议和?”匈奴单于喃喃说道。

  的确如义渠洪所说,韩国只要拿出勇气,总能将潼关啊峣关啊攻打地摇摇欲坠,逼迫秦国不得不从漆县抽调兵力,这个时候,秦国议和的可能还是很高的!就算不议和,匈奴也能让秦国动弹不得,束手束脚!能让自己的敌人如此难受,也是大快人心不是?!

  不过,如果秦国真的来议和,自己到底要不要答应呢?!匈奴单于开始纠结起来!答应吧!好像自己很容易收买似得!不答应吧,平白会失去好处!难道自己一定要做言而无信的小人?!算了!算了!匈奴单于很快放弃这个念头,转而开始思考要不要等下去,毕竟等下去,也要付出风险的!

  “诸位觉得右骨都侯的意见如何?”单于沉声问道。

  “单于,中原人靠得住吗?”左大将大大咧咧地问道。

  “韩国以信义著称,这些年来,无有违背盟约之事!”义渠洪淡淡地说道。

  “那是对他们中原人来说,失去了信任,其他国家就不愿意和韩国合作!但我们毕竟是狼的子孙,远在塞外,失信于我们,我们远隔着千山万水,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左大将言语中透露着狡猾。

  单于一脸严肃地看着义渠洪,这个唯一和秦国打过交道,熟悉中原各国情况的大臣,问道:“左大将说的可有可能?!”

  义渠洪回答的滴水不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说道:“有没有雪灾是上天的旨意,韩国违不违背盟约,臣也无从得知!但臣以为,这些年,韩国一直把秦国当做生平大敌,恨不得分其地,灭其国,绝其社稷,如今就是韩国一举灭亡秦国的最佳机会!韩国君臣若是不糊涂的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们匈奴这一次出兵,下一次出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单于听后就笑了,自己也曾听闻韩王的事迹,能在十年内把韩国这个在夹缝中苟活的国家发展成中原第一大国,需要的何止是一点点的魄力,也需要极佳的运气或者是谋划!至少在现在,帮助匈奴比坐任匈奴和秦国斗一个两败俱伤甚至结盟更符合韩国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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