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原来是这样啊,草民还以为……”李老二挠着自己的头,呵呵地傻笑起来,“要是这样的话……那……那草民可是帮不上大人的忙了,草民没有枪啊……”
“哦,要是你也有枪呢?”曾传理也笑了,随后又一本正经地看着李老二。
“那……”李老二好像是下意识地转身看了看本来就是紧关的屋门,“要是草民也有枪……草民宁愿为了大人,回转枪口杀那些惹大人生气的混蛋们。”
“老二,你可真是个好人啊!本官何德何能,叫老二你如此的对待本官……本官……唉……”曾传理被李老二的答话感动得差点儿就要哭起来。是啊,这偌大的平陆,这偌大的军营里,除去这些无权无势的小人物之外,哪有几个好东西啊!
“大人,只有大人您只有大人您看得起我们这些草民,肯跟老二平起平坐,老二永远不会忘记大人的恩德。为了大人,草民什么都豁得出来,大人还是年纪轻轻,又有本领,只要大人活下去,哪里不需要大人这样的英雄,以后大人升官发财机会有的是。”李老二真诚的有些傻,“大人,草民听他们私下议论过,说‘赤匪’里也有个姓曾的,而且也和大人一样,也是湖南的人氏。说是以前还是什么什么的大官,杀了不少的老百姓,最后被‘赤匪’逮住了,照样升官发财。是真的吗?”
曾传理低下了头,好一会儿,他才幽幽地说到,“是啊,他们议论的那人叫曾国藩,是第一个公开要求朝廷兴办新练军,以抗拒他们的人,手上曾经血债无数。可现在……现在他却成了他们的座上宾,据说是相当于二品的大员,比他以前的品级还要高。要是论起来,本官和他还有些亲缘呢……”
“那大人还担心什么,”李老二顿时兴高采烈起来,“大家都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大人在他们那里有这么一个大亲戚,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曾传理眯缝其眼睛,看着李老二,心里不禁有些窝囊。是啊,如果自己手底下有一群像李老二这样的兵,而不是夫役,那该有多好!想到这里,他移动身子坐到了床边,“老二,你说说,有人肯跟着本官一起这么做吗?”
“做什么?”李老二似乎还在糊涂。
“反了他妈的!”曾传理身上不知哪来的一股劲,突然狠狠地一拍床铺,呼地站起了身,“岑毓英这个老混蛋,吃了拿了老子的不说,还他妈的把老子欺负得苦不堪言,老子干脆就反了他!”
“这样行吗?”李老二望着冲动起来的的曾传理,摇摇头,又点点头,“不过,夫役营的军爷们除去管带那几个,好像都差不多跟大人有一样的心思,只要大人一个下令……再说了,谁不想好好地活着啊……”
“老二啊老二,别看你大字不识一个,可你比谁把眼下的这个情形都看得更清楚。”曾传理使劲拍了拍李老二的肩膀,“现在你先去把那些平素与本官过往不错的棚长们都找来,本官这就开始着手……呵呵,老二啊,以后本官要是真的升官发大财了,本官绝对不会忘记你。”
平陆城被围到第四天,曾传理打响了城内反戈一击的第一枪,紧随其后,大大小小的反戈一击行动在平陆城内就风起云涌。在突如其来的来自背后曾传理部叛军、夫役们的打击下,平陆西城门豁然大开,赖裕新在“耍弄”了岑毓英好几天之后,轻而易举地挥师杀进了平陆城。
曾传理为此受到了赖裕新的接见和极大的赞誉,并就任了由平陆倒戈兵将临时组建起来的义军指挥。他率领着这支尽管不满千人的义军武装,在接下来的战事里,剿灭张店地方团练,赚取夏县城门,现身说法劝降安邑守军等等,为天朝光复大业立下了汗马功劳。尤其是在此之后,曾传理再次作为东进天朝红军的右翼先锋,继续以平陆溃败军马的身份为掩护,引领着乔装改扮后的陈坤书大军,急行军六十里,智渡毫清河,使大军仅经过微弱的战斗就全部解决掉了垣曲城内驻扎的一个整标忠义救国军。
《红星报》为此发表了有曾国藩署名的“革命不分先后,重在现实表现”一文,文章中曾详细描述了曾传理由一个反动斗士向天朝英雄转变的过程,记载了曾传理的赫赫战功。据说这篇文章无论是在天朝红军内外,都是反响激烈,尤其加速了此后各战区满清军队的瓦解之势。
不过,自从垣曲一战之后,曾传理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一直追随在他身边的李老二。上面说李老二挂念老屋,听说家里分给了他几亩天地之后,就申请回乡去了。曾传理对此有些不理解,当兵吃粮多好,干嘛非要回去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去摆弄那几亩田地?可再一想想,倒也觉得可以理解。李老二看上去毕竟是四十多的人了,能有个安稳的日子,日后或许娶妻生子繁衍李家香火,总也不是一件很差的事情。人各有志,憨厚的人总是有憨厚的想法。
曾传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李老二根本就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名字,只不过就是一个临时的代号而已。李老二其实是天朝内务部的一个秘密特工人员,在平陆,像李老二这样的天朝内务部、红军情报部的秘密人员还有多少?不要说是曾传理,即便是李老二也未必能说的清楚。
此后的日子里,由于戎马倥偬,曾传理渐渐也就淡忘了这个憨厚得有些近乎是傻的李老二。当然,当他再度想起李老二的时候,那已经是六七年以后的事情了,这是后话,咱们姑且先按下不说。
在军属特务团的加强下,红九十师师长梁立泰继拿下虞乡之后,又攻克解州,与韦俊督率的军主力及红二十四军主力会合安邑。而红二十三军副军长兼红八十九师师长黄鼎凤,在蒲州逼死孔广顺,迫降了麟魁之后,与韩城方向的林绍章一部相互呼应,声势浩大地开始沿涑水左岸大举北上。自此,红二方面军左路大军仅以不足六天的时间,即完成了整个战役第一阶段的全部任务,开始了第二阶段的艰苦历程。
与韦俊、赖汉英各部刚一开战就刻意去追求战役的进展神速不同,孟津至开封一线的天朝红军,在经历过风驰电掣般的强渡之后,步伐却渐渐放慢了下来,倒很有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态势。
从孟津渡起渡的红四军,在蒙蒙的大雾之中,一踏上北岸,就好像是一把重锤,当夜就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砸碎了驻有一个整协忠义救国军的孟县县城,在擒获其协统阿隆阿的同时,还生擒了又一员湘籍的书生大将何胜必。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登上了北岸的叶芸来也并没有感到压力的减轻。孟县的胜利仅仅是胜在了一个“巧”字上,巧在了进攻的突然性,巧在了他可以像是看待自己手掌纹一样的了解了孟县中的一切,而身为一镇主将的阿隆阿,却一点儿也不了解自己。但是,坐镇河内的绵洵手下还有三个整协的庞大力量,如果绵洵趁着天色已经放亮而孤注一掷地来与他争夺孟县乃至渡口,势必会给他增添巨大的防御压力,毕竟他登岸的部队数量还是有限,除去部分的炮火之外,其它的装备也没有忠义救国军的更强大。
可令他疑惑的是,绵洵并没有这样做。整整一个白天,河内的绵洵似乎根本就像不知道孟县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毫无任何动作。从各路侦察所返回来的情报中,更叫叶芸来大惑不解,整个怀庆府的满清军队,不仅没有出动,反而都在紧急朝着济源、河内及修武三地集中。
这下子,不但是叶芸来,就连跟上来的石祥桢也有些急眼了。绵洵这是要干什么?三点防御吗?不像。会不会是要逃跑啊?一想到绵洵可能会跑,石祥桢、叶芸来的心马上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乖乖,你现在可别跑,就是想跑,你老兄无论如何也得等上三天再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