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洪秀全此刻萌生的这种想法,杨秀清当时似乎表现的并不震惊,给洪秀全的印象好象是本来就该有这一天。
当然,随后的杨秀清也是再三的劝阻,甚至直接说明他的这种做法不利于天朝目前的安定团结。但是,洪秀全心里清楚,以杨秀清的为人和性情,他是断断不会不眼红这唾手可得的好事情的,那些所谓的劝阻和推委,不过都是些表面上的文章而已,在他的心里,还指不定是如何的高兴呢。
其实,从杨秀清开始在金田伪托什么天父附体到现在,洪秀全一直认为,对他的至高无上的权力真正能构成最大威胁的人就是杨秀清。
要说进入天京后他一脑袋扎进脂粉堆儿里,懒得再过问什么朝政只是出于山里人进城,一时花了眼的话,那也不过仅仅是一个方面。洪秀全还有一个用意就是暗中推波助澜,更凶猛地滋生杨秀清的权力欲,给他一个充分表现的机会。有道是,不做事的人是永远不会有错误的,而一旦做了的,错误自然就会百出。想扳倒杨秀清这样的人物,就得在他出现的一个又一个错误中去寻找机会。他在心底甚至都做好了准备,早晚会诱导的杨秀清利用天父的名义来重责自己,最好是打上自己几十棍子,叫文武百官们看,看看东王有多么的霸道。然后,顺理成章地诱使他索要“万岁”的名号,假如不要,那就自己送给他。嘿嘿,在朕暂时还没有享受够,不真正给你闹上个谋反的大帽子戴上之前,朕是不会和你发难的。
洪秀全是很为自己这番心思骄傲过一阵子的,满朝上下,没有任何人能看透他的真实想法,也包括他的亲眷们。
对未来,他设计的很完美,发难的时机要挑选在天朝战局安稳的时候,到时候要下密诏给石达开和韦昌辉,密诏还要随即销毁,不能流落到其他人,尤其是史官的手里。他甚至都想到了,即便有密诏,石达开也未必能够真正向杨秀清操刀。韦昌辉一定会干,而且杀戮的更猛,因为小媳妇一样的韦昌辉是受够了杨秀清这个婆婆的气了。利用韦昌辉除掉杨秀清,在把昏了头的韦昌辉除掉,还要轰走石达开,几个首义的王,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留下来。这才是真正的洪家王朝。
叫洪秀全没有想到的是,偏偏才做到半旯卡唧的时候,竟然又冒出了林海丰和郑南这俩人来。郑南是个书呆子,没有啥政治头脑,姑且不论。这个林海丰可是不一样,既能干,又能说,一闹就会闹个头头是道。本打算是利用林海丰的到来制约住杨秀清,再加上石达开、韦昌辉等人,至少朝中的各方势力能够达到一定的平衡,那样的话,自己将来舒服够了,想什么时候出头就什么时候出头,倒也没错。
可叫他又没想到的,这个林海丰却很快上了杨秀清的贼船。即便到如今,石达开已经回京开始主持天朝军务,看上去朝中被杨秀清一度完全把持的权力也开始在分散,不过,洪秀全综合各方面一分析,发觉蛮不是那么回事。有了林海丰鼎力支持的杨秀清,如今的权势和威望那比以前是更大了。
别的先不说,单单从一个小小的报纸上,就可以看出一切问题。《新天京报》上现在已经很难再能见到他每天都要写的那些诗句,也极少提到他这个天王的大名。对于他派人送到报社去的诗稿,据说杨秀清有明令,说他的那些诗文没有什么任何意义,好多还有悖于天条。甚至好象还说过他写的不过都是些陈词滥调的打油诗而已。呵呵,真是难得,一个原本大字认不得一箩筐的大老粗,居然也知道骂别人是什么陈词滥调了。
说来说去,事情闹到了今天的地步,怪就要怪林海丰。
洪秀全仔细品味过林海丰,林海丰真的是不争权?他不相信。人哪有不喜欢权力的。否则,你林海丰干嘛要独辟蹊径的搞什么“红军”?你把那些无比忠于天朝,年青的都仿佛是一张张白纸的小家伙们鼓捣在一起,给他们洗脑,还不是要建立你的“林家军”?在这方面,他是无论如何不能不佩服林海丰这家伙的。林海丰真是太聪明了,难怪是从天上来的。
不过,冷眼旁观之后,他还感觉到了一点,林海丰之所以屈服于杨秀清,也许就是在哗众取宠,还同时在积攒本钱。这个人和别人都不一样,他无论对洋人还是满清,具有的那种仇恨心理似乎都很难叫人理解。洪秀全相信,即便到任何时候,林海丰一定都不会背叛天朝。换句话说,和林海丰斗,那还有的是时间。
还是蒙得恩说得对,在天京城,大家只知道有东王,几乎忘记了天王。而在外面,更多的人却是只知道有安王。尽管林海丰还在把自己的旗帜似乎举的老高,可洪秀全自己明白,那也仅仅是拉大旗作虎皮罢了,用用而已。
现在,已经到了必须要打破杨秀清和林海丰之间那种互为依靠的时候了,他们之间的同盟关系一定要拆散。否则,不用别人来抢夺自己的宝座,就是冷藏也把自己冷藏死了算。我费尽了苦心折腾起来的洪家王朝,不能就这么改换了颜色。洪秀全在想。
趁着苏皖即将发生大战,林海丰无暇回顾,更重要的是,林海丰的嫡系主力都远在两广、贵州,大部还就要深入云南。而天京的实际军权,又完全掌握在妹子洪宣娇的手里,韦昌辉也近在咫尺,这是个难得的时机,要加速解决天朝的内部问题。
再接下去,该找的就是石达开了,和石达开该怎么说呢?这他还需要认真地琢磨琢磨。在某种程度上讲,石达开更是个能效忠自己的人。
在苏皖将要发生的,也许是一场空前的大战,就在双方如此的准备之中,渐渐拉开了序幕。难以想象的是,当满清上下几乎是同仇敌忾,摩拳擦掌的时候,天朝内部却是少有的暗流激涌。
林海丰从镇江到扬州又打了个来回。清理李昭寿留下的祸患用了他不少的时间,说实在的,杀人容易,教育人那可是太难了。
一向在部下们眼里都是不紧不慢的林海丰,现在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在奔忙着,好象在和谁赛跑。调兵谴将,积屯粮草,集中银两,很少有人再能看到他过去那永存的笑脸儿。
柳湘荷心疼夫君,东王和翼王发来要求夫君尽快赶回天京的公文她拿在手里,却一直没舍得给夫君看。夫君眼窝深陷,眼角夹带着血丝,她知道夫君有几个夜晚难以成寐,人毕竟是人,不是石头。
那个年代的人也许还没有发明“爱情”这个浪漫的词儿,甚至羞于谈到“爱”,这个字似乎总与些龌龊结合在一起。但是,柳湘荷对自己的夫君,那是一种绝对的真爱。她爱夫君胜过爱自己,她尽管会在傅善祥面前提起卓文君,那并不是出于什么嫉妒和酸楚,而是真心希望傅善祥能和自己一样成为夫君的贤内助。当然,还包括苏三娘。
有人说爱是自私的,没错。爱,就是要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幸福。不过,对于这个目的,人理解的不同,出现的结局也不会相同。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一方面,男人三妻四妾更是正常。天朝虽然号召一夫一妻,人在脑子里根深蒂固的东西毕竟还存在。
自己爱夫君,夫君疼自己,这就足够了。剩下的,就是应该叫夫君如何才能过的更开心,更舒适,柳湘荷想的不多,却又很多。真要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要是就为了自己和夫君,那么,无论是凭借夫君还是自己的技能,想谋求个松心的普通日子,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遗憾的是偏偏遇到了这几乎是无休止的战乱,搅乱了无数人的心境。
柳湘荷是个善良的姑娘,夫君在天京火烧石镇吉,在松江处置战俘,她都亲眼目睹过。那个时候,她的确为这位安王的凶残的一面寒栗过。可是,不知道是时间的推移,还是见惯不惯,或者是心有所感,到了夫君在扬州更大规模的大开杀戒的时候,她开始感觉的有些坦然了。夫君为了天朝已经是呕心沥血了,还有人胆敢以身试法,不杀,何以平众怒?
说实在的,她是真不想叫夫君分心了,可是,在爱夫君的同时,她也爱她的弟弟。弟弟喜河进了红军大学,谁知竟给分到了海军学院。能在上海姐弟团聚,她当初可光顾了高兴了,没想到的是现在大战在即,弟弟却不高兴了。
一个堂堂的陆军旅长,战功不能说显赫,也算得上不少,居然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参加不了战斗,柳喜河难过,一封信过来,从来没有帮上过弟弟什么忙的柳湘荷就更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