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德川！！！”
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中，高瘦的青年仿佛整个人失去意识般地脱力倒地，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伴随着剧烈的喘息与咳嗽声，身前的地面上就出现了触目惊心的鲜红。
——“吐、吐血了？！！”
“怎么搞的？！快叫急救啊！”
鬼和德川最先冲进场地，后面跟着其他几个惊惶担忧的人。
“振作点啊！”
“——可是明明还没有到黑洞30分钟的使用极限啊！”
“……”
.
一片慌乱中，德川艰难地重新站了起来，而对面的平等院幽幽冷笑着开口：
“昨晚受伤，导致极限提前了是吧？”
“真是蠢货，用肚子接了我的光球——就为了保护一个国中生。”
……这种愚蠢的人怎么能有资格站在最高的赛场上？
.
“笨、笨蛋！在重要的比赛之前，怎么能做这种事啊！德川！”鬼担忧地扶住那个尽管嘴唇已被染成鲜红，却仍旧表情淡漠的青年，既心疼又无奈。——只差一点，就赢了啊，却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太冲动了！”入江也是说不出的复杂，惋惜？担忧？气愤？——都说不好，“你知道鬼是多么地重视……你？！……”
“……咳，咳……哈啊……”黑发的青年修长洁白的手指擦拭着嘴唇，拂过的刹那就被染上令人惊心的殷红——
“我无法不在意……有未来的男人。”
“就像你们……对我一样。”
.
不二默默闭了闭眼，然后扭过头去——张开眼的刹那，那个小小的、戴着帽子的少年逆光而来的身影，清晰可见。
……无论他们所持的网球理念是否正确，无论他们所坚持的东西和我是否一致，我得说……
这是足够令人震撼的强大的男人。……
感受到了吗？越前？
……前辈们，所怀有的心情？以及注视着你的目光？
……托举着你的未来。
正如青学的我们一样。
.
不二记得多年之后某一次青学当年的网球部聚会的时候，那个网球界炙手可热的年轻人从法国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大家坐在居酒屋里面喝酒的时候，一贯不善言辞、脾气拽拽的青年忽然开口说：“前辈们，我觉得我很幸运。”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如年少时的，明亮而真诚的光。
……后来，越前龙马被称为一个网球时代的奇迹。
但其实这个奇迹只是以越前龙马为名。在这个奇迹的背后，有一个又一个明亮而灼热的灵魂期待与守护着。
……守护着，大家的，每一个人的，年少时单纯轻狂却奋不顾身的梦想，和最初的最执拗的灵魂。
真正走上职网道路的不过是那么几个，大多数的他们都一转身就成长为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某个男人，人群里面来了又去，不会有人知道曾经这是个赛场上怎样耀眼的少年，有多少女孩子在场边叫他的名字叫到声嘶力竭。
……然而这段时光是铭刻进了骨子里的。
当看到电视上某个戴着白色帽子眼神张扬的少年，站在异国的土地上一拉帽檐，嚣张地说出那句“まだまだだね”的时候，那些以为已经忘怀了的抛弃了的消逝了的回忆，就突然这么汹涌而来，劈头盖脸地将你湮没，生生扯回某个不谙世事的青葱时代，扯回一个阳光很好天空很蓝身旁的伙伴汗水淋漓地奔跑的午后。然后你闭一闭眼睛，再睁开时又是那个波澜不惊的一家之主社会精英，佯装不在意地和身边老婆孩子说一声“嘿，那个冠军当年还和我打过网球比赛呢”。轻飘飘的话语遗落在空气里，妻子忙着看书，或许你四五岁的小女儿会攀在你的膝头张着天真的大眼睛问一句“爸爸是真的吗”，而你十岁了的儿子已经有些叛逆显得嗤之以鼻——“怎么可能？”然后掩饰着眼睛里亮晶晶的崇拜注视着荧屏上意气风发的世界冠军。
你只有微微一笑，看着屏幕上陌生而熟悉的故人，看着那些美好得不像真实的岁月。
.
“……大笨蛋。竟然为了帮一个国中生而弃报仇于不顾。”平等院最先开口打破了因为德川的话而沉默下来的气氛，看着那个倒在鬼怀里的青年，然后缓缓上移了视线，对上鬼十次郎复杂的双眼，“看来，你只是浪费时间啊。鬼。”
.
“……”
有球拍干净利落地下劈，直直地指向那个金发的高大男人。
个子小小的少年表情认真得令人无法忽视——“你这家伙……烂透了！”
“怎么？”平等院冷笑，“照这么看你是想替他报仇了？”国中生？空有勇气与天赋却没有实力的小子他见多了！现在吐血的那个德川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哎——试试的话。”
越前毫无惧意，明亮的大眼睛眼尾微微上挑，表情倔强而挑衅地看向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越、越前龙马……”
少年怔了一下，转过头去看半跪在地上试图支撑着站起来的男人。
“我死都想打倒的男人就在这里。”
“……不许你插手。”
.
“……拜托了。”
双唇染血的男人缺乏表情的脸上流露出微微的恳求。
轻轻的声音却仿佛瞬间点燃了整个场地。
“喂！德川那家伙难道还打算继续吗？”
“明明连站起来都费劲了啊！”
“……”
“德川你——？”
这一次，连鬼的呼唤也无法让那男人回头。呢喃着“还有一分”，几乎是踉跄地，德川走到了底线前面。
平等院抿了抿嘴唇——这个小子……
——就算是，展现出了这样的觉悟，也依旧不能改变他被毁灭的结果！
.
……那个男人，已经完全是，无意识地在接球了。脆弱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这种级别的战斗。
——【你啊……有就算是死都想打倒的人吗？】
——……因为昨晚的攻击，早就到极限了吧？
——为了保护那个国中生？
——【面对有未来的男人，没有办法置若罔闻啊】
……
.
——你所做的一切。
——我记在心里。
——是有恩必报的男人啊。
.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上帝之眼”的话，他必然会发现，握紧了拍子站在场地边上的小个子少年，此时的表情，和当年那个被鬼和德川在夜幕下教导的少年的，一模一样。
不是所有历史都会轮回。
但总有一些历史会惊人地相似。
——唤起，同样的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