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的比赛已经堪称是单方面的凌虐。德川被一球又一球砸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而场下，和平等院认识已久的高中生低低交流起了有关于他的传闻，以及事实。说不上是叹息还是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的语气，但——都带着若有似无疏离的口气。——大约除了一直追随其后的渡边。

　　……对胜利有异常的执着……会给予对手再也无法站起来的屈辱……粉碎自信……输了的对手绝望到放弃网球……

　　幸村的嘴唇微微抿紧，眼神微动。

　　他听出那些高中生谈起平等院时，若有似无的戒备与疏离。

　　或许有佩服他的，却都夹杂着敬而远之的意味。更何况，这个年纪的人，谁甘心服谁？所以哪怕平等院实力强大，更多的人，连敬佩也没有，只是对于实力的认可，还有，对于他球风的些许“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味。

　　难怪之前德川占上风时是一边倒的“德川”的加油声，而现在，却是满场的寂静，与笼罩在上空的紧张和凝重。

　　……让幸村在意的却是，那些人提到的平等院的做法里，除了“让对手遍体鳞伤”这一点之外……

　　都是昔日的国中网球界，曾经用到在他自己身上的评价。

　　——看，那个人被称为“神之子”。

　　——听说球风很可怕……

　　——从来就不允许失败啊……

　　——他的对手好多都会产生“再也不想打网球”这样的念头……

　　……

　　.

　　——那个时候……我也是，被这样看待的吗？

　　——虽然实力很强，但是残忍、不近人情……没有人愿意亲近的人——吗？

　　.

　　——因为对胜利的过分执着，失去了对网球本真的理解与爱。

　　同时也被孤零零地放在神坛上，用敬畏却疏离的口气弹起。

　　那些赞叹之下的，是“不是一路人”的想法……

　　只是自己是幸运的。

　　有着立海的，始终站在自己身后，甚至为此过分苛责他们自身的队友。

　　……有着会温柔地微笑着陪伴自己的周助。

　　现在想想，其实周助一直是不认可这样的网球的，所以很多次练习的时候都或多或少隐晦地提醒过。只是那个时候刚刚出院的自己执着于一场宣告自身回归、宣告自己网球领域无可争辩的王者地位的胜利……

　　.

　　还好，还好来得及。

　　还好，有那一场恰到好处的失败。

　　就像是兜头的一盆冷水，泼醒了一意孤行的自己。

　　——从这点来讲，倒还真是，不得不感谢那个小鬼。

　　.

　　幸村深深呼吸了一口秋日的凉风，浅浅露出一丝笑意。

　　——也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如果那个时候赢了，自己是不是也会变成平等院这样”，或者“是不是那样的自己最后也会被朋友们渐渐疏远，一个人走到黑”之类的念头，但也只是一刹那。

　　他的精神力一向强大，很多念头笃定得毫无偏差。

　　——历史是无法假设的。

　　——他，以及立海输了全国，却找回了真正的网球，找回了自己。

　　——他是幸村精市。

　　——不是，也永远不可能是，平等院凤凰。

　　无需假设与质疑。

　　.

　　场上的德川已经紊乱了呼吸和步伐。

　　眼看着，就要失去意识了。

　　他对面的男人露出一个不像是笑容的笑容：“我是不是该夸奖你一下？出现在我面前两次的——只有你……德川。”

　　只是……

　　“你那随便的觉悟……让把网球人生赌在你身上的两个笨蛋，死得毫无价值啊！”

　　“！”

　　……随便的，觉悟？！

　　.

　　“平等院是故意的。”

　　不二叹了口气。

　　知晓历史后来发展的他，当然知道，平等院所做的一切，其实并非是为了打压或是打垮德川。只是，见识到世界的他，对于让日本代表队走上世界并取得名次这件事有着深重的危机感。

　　——那些国家的强大，让这个男人认为，不具有绝对的觉悟，是没有站在那个平台上的资格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也是在考验德川——用鬼和入江的付出，刺激有恩必报的这个男人。只是——方式上来讲，太过拔苗助长。

　　只是平等院在乎的也并非这个。对于他而言，有没有资格站到世界上——他来检验，无论用，怎样的方式。

　　.

　　——但不论怎么说，他的目的也确实是达到了。

　　德川真的，毫无顾忌、不在乎生命地，使用了——“削减空间”。激发出全部的潜能，通过挥拍的动作消减空间，可以回击所有球。只是——对于生命是绝对的负担。

　　表情狠戾的男人如久经血雨腥风的海盗头子，持着闪着寒光的弯刀攻来。而德川——瞄准了那冷光闪烁的刀锋。

　　所谓空手夺白刃，四两拨千斤，关键在于一个巧字。

　　时机，速度，角度，缺一不可。

　　平等院的球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席卷而来。而德川——在球尚且没有到达适宜击球的位置时，脚下已经开始了步伐的旋转，而手上已经开始了正手挥拍——

　　“削减空间！”

　　入江和鬼都认出了他持拍的手势，齐齐惊呼。旁观的人不解其意，却也从这惊呼声中听出了凶险。

　　宛如鸿蒙初辟，宇宙方开。

　　德川的球拍过处，切割出一块静谧的空间。似乎，在这个次元之外。

　　球已经来了。

　　飞扑——然后——静止！

　　突兀地停悬在德川面前的小球，引得观众席上一片愕然。

　　德川的动作毫无凝滞，迅速又是一次抽击，将凭空漂浮的小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击到了对场。

　　“黑洞！”

　　将来球，用削减的空间捕捉，然后予以回击。

　　无论是怎样的球……都可以捕捉！

　　——这就是——我的觉悟！

　　.

　　“你确实变得太强了。”

　　——而危险的男人——

　　“……必须排除！”

　　——“aol！”

　　“……我说过了——将会停止一切！”

　　“……”

　　“想从上空突破黑洞？——不可能的！”

　　“……”

　　.

　　平等院和德川的战斗已经有如星球大战般惊险刺激，旁观的人都跟着心提得紧紧的，忽上忽下，盯着那颗小球几乎不错眼珠。

　　“……德川啊……”

　　你来我往数十个回合，打得难解难分的当口，平等院忽然声音平静异常地开口——

　　“世界，是很大的……”

　　黑发的青年本能地戒备起来，下一刻，却忽然觉得整个世界的光都被吞没。声音消弭，影像模糊，天地陡旋，黑白颠倒。刹那——有如老电影的胶片的质感，一切都只剩下单调的色泽，迟滞到了极点，连时间都放慢了速度。

　　“.world！”

　　“没用的！”

　　即便是这种强大的力量——也是，可以回击的！

　　德川手中的拍子挥舞得密不透风，将四面八方的空间都削减到了极限，眼看那一记雷霆般的球就要一如之前那些绝技一般在黑洞中失效，德川的身体忽然一抖，整个人就缓缓倾倒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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