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目瞪口呆的原地不动,没想却见周扁哈哈大笑几声,起身走上前将白圭扶了起来。
“身为臣子,为君王指正,乃是职责所在。白爱卿直指本王过错,本王并不会怪罪,相反还会为我大周有此臣子而感到庆幸,今日白爱卿直言,深得本王赞赏,故特赐宫中玉器一件,以彰其忠义。方才本王语气是重了点,却只是一时激动,此乃人之常情,还请白爱卿不要见怪本王。”
其实周扁刚说完那句话就有点后悔了,明显是有点冲动了,便只好将错就错,做出一番姿态,或许还能赢得大臣们的好感。果然白圭听后,神色先是一缓,但随即便露出感激之色,本已站起的身子又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
“大王万岁,多谢大王!方才也是臣下对大王不敬了,虽然这并不是臣下的本意,但大王不怪罪却是臣下之福,又哪里敢心中对大王有想法呢。”
“爱卿仗义执言,本王也正是需要你这样的大臣,不然我王室谈复兴便是一句空话。爱卿日后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吧,不需顾忌本王是否会怪罪,自此本王定下规矩,言者无罪,爱卿以为如何?”
“大王英明!”太师与白圭二人均拱手高呼起来。
周扁却是露出了笑容,虽然一时冲动险些坏了君臣关系,但却取得了先前没想到的效果,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若不能包容臣子万言,又哪里能得到臣子的真心拥护,又哪里能听到最真实最高明的建议?且谁又能一辈子不犯错误呢,所以周扁决定从今天起,做一个虚心纳谏的大王。
“二位爱卿,不管如何,成周的变法已经实施八年了,是如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取消了,而巩邑还好,贵族不多,至于洛阳,本王以为白爱卿所言极是,既要获得贵族的支持,也要得到平民的爱戴,本王知道有点难,但变法如今已是定局,所以还是希望两位爱卿能为本王想出一个两者兼顾的法子来,而目前也只能照着本王说的年内不变法来做,太师大人,白大夫,你们以为如何?”
“正该如此,为大王分忧乃是臣子之责。”二人齐声回答道。
“只是要想两者兼顾,确实很难,不过离着年底还有三个月的时间,等这边稳定些时日后,召集单大夫、刘大夫、满大夫等人,在一起商议,定然能找到法子的。”太师接着说道。
“如今我王室正在复兴的关键时期,确实是该群策群力,太师所言极是。白爱卿,你有什么主意?”见白圭一旁紧锁着眉头,周扁出声问道。
“哦,大王,方才白某想到了宁越,此人确实有才,昔日周公一干臣子,白某最敬佩最担心的便是他了,白某也自叹不如。大王不妨将之招来一问,或许以其才智,会有方法。”
“只是此人可信否,可用否?”周扁依然还有怀疑,虽然宁越说的极有道理,但越是如此越是值得怀疑,若是自己三番五次去请,他才肯为王室效力,或许周扁的怀疑还少些,或许这便是每个人心中都存在的贱吧。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我以为宁越此人可以相信,因为假装投效大王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且又无任何势力与其有联系,只要我们不给他兵权,且控制好周公朝之子共之,也就断绝了他任何起反心的念头。大王若是对其还有所怀疑,等其处理好邓家的事,看其行为如何,再招之来问也不晚。”
“嗯,可以。就依白爱卿之言。”毕竟中午没有休息,周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看看大王有些累了,自己的话也被大王所接收了,白圭忙起身告辞,“大王,我白家的三百武士,本来就是想要献给主子的,某早就与太师商议好,分散划到子长和庞兴将军麾下,如今就只等交割,只怕此时两位将军还在等着白某,白某便先行告退了!”
“白爱卿为我王室所做的事,本王全记在心中,本王不会辜负你的忠心,你的付出会有回报的。行,那你就先走吧,本王不送了!”
“多谢我王!”白圭行了个礼,又冲太师打了个招呼后才退了出去。
而太师也显然也看出大王有些累了,他所担心的只是大王会在得了洛阳后沾沾自喜,而不思上进,这才以九鼎来劝谏大王,显然目的已经打到了,于是太师也起身告辞,“大王,那监甲大人去接受先周公室的积蓄和产业,老夫担心其一人忙不过来,便去看看吧。大王这些日累了,老夫便不打扰了。”
周扁点点头起身送走太师后,也只觉有些瞌睡,便令一直伺候着的明监带路,回明德殿休息去了。
回到床上,虽然有些困了,但却半天也睡不着,满脑子里都是白圭所说的“平民虽多,但却极易满足,发兵饷和军功即可赢得忠心,又何必要分地呢?”这句话。来自后世的周扁,从内心讲是想要多为平民老百姓多做些事的,尤其是刚来时看到成周郊外的农民穷困日子,强烈的激起了周扁的责任感,所以在成周变法三章时,不仅给平民分了田地,还定下了二十税一的超低税率,就是想要为这个世上的老百姓多做一点事,下定决心想要复兴王室,也是为了能为万民做更多的事,不然就如已经故去的王兄所言,一辈子不操心,也能做到衣食无忧,不过那样似乎便对不起这不遇的穿越,也就枉为后世之人了。
但是白圭所说的也有些道理,如果仅仅为了王室复兴的话,只给他们兵饷,再加上军功的赏赐,真的就能赢得军心了,有了军心,战斗力自然就得到了保证。而平民的感激对于复兴大业从表面上看,似乎也没有太大的用处,何况等王室实力强些时再变法,又能为老百姓做的更多,于是想来想去,到底是现在就开始改善自己的子民的生活,还是等强盛些再着手去改善呢,周扁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去做了。
如此想得迷迷糊糊的,好半天才渐渐睡去,不料睡了一小刻,竟又被侍女喊起了。
来者却是宁越,看来是有事汇报,幸好先前自己同意了宁越朝夕为本王出谋划策,宁越才得以通行无阻的进入内宫见到自己。果然君臣见礼后坐下,宁越便开口了,“大王,上午别过大王后,我随着屠将军的兵来到邓府,果然整个府中只有几名聋哑老头,再无其他一人,而仔细审问了这几人也毫无结果,我便将之都关了起来。然后又与屠将军一道去了城外邓家的庄园,管事的人也都跑了,只有些替邓家种地的农户在,却也不知邓氏去向。如此看来,邓家肯定参与了对先周公和大王的刺杀,不然不会举家逃跑。只是不知邓家是否全逃出城去,故宁某特来向大王请命,大搜全城,看有无邓家余党,或者是否有人知道邓家的去向,举族搬迁不可能不留下些线索的。”
“嗯,本王准了,若是城内还有邓家的人在,本王只怕也会坐立不安啊。只是洛阳城内商贾众多,又夹杂有诸侯各国的势力背景,动静还是小些好,不要惹得全场惊慌甚至大乱。本王会令屠氏全力配合你,再令辛仲力也与你一道,你们两都是先周公的老臣,洛阳人与你二人熟,由你们出面,也好于我王室过来之人。”
“大王英明,大王对臣下的信任,臣下感激不尽。此事宁某还有请示,要不要抓捕一批平日与邓家交好的贵族家或者商人来审问?”
“抓捕就不必了,只是先去问问话即可,若无关系则放之一马,若真有厉害来往,再抓不迟。”虽然周扁也担心邓氏还有同党,但却也不想将事闹大,毕竟王室初掌洛阳,平稳才是周扁定下的这段时间的主旋律。
“那关于此事宁某再无请示的了。嗯,宁某能问一句,先周公的灵柩何时能到洛阳?故主一日不安葬,我一日不安心啊。还请大王见谅。”
“宁卿有心了,可嘉可赞!巩邑那边,我是让刘子西刘大夫去当邑守的,昨日本王来时他也出发去了巩邑,本王已专门交代过一到巩邑便遣人按礼节将故周公灵柩送回,想来准备事项多,明日早上应该能出发了,灵柩路上走得慢些,在成周城外歇一夜,后天晚点应该能到了,再停棺三日,便按诸侯之礼下葬。爱卿觉得如何?”
“多谢大王!臣替先主谢过了!”宁越大礼拜了下去。
礼毕之后,宁越又坐了下来,“大王,某还有一个建议,早上听闻大王抱憾太师等人在洛阳无住处,臣下以为,邓家明显是逃亡在外,王室可以收回邓家住宅,再赏给太师,既不费王室一钱,又告慰了重臣之心。”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那若是邓氏又回来,且能证明其实他们其实没参与刺杀周公,来向本王要宅子,那又如何呢?”出于来自后世的某种观念,周扁还是有些不忍。
“大王,邓氏全家离去,定然是有缘故的。再说就算真如大王所说,那也可以治其个明知大王来洛阳,却全家离去,不拜迎大王之罪,邓氏定无话可说了。”
如此看来宁越还是很有点狠心,但说的又是在理,于是周扁便点点头同意了,既然自己来到了这个世上,那便按这个世界的规矩办事吧。
正事说完,正好又有些时间,于是周扁便冲宁越问起洛阳的一些基本情况来,果然宁越是对答如流,君臣相谈甚欢,看来这宁越还真是有才之人,谈的越久,周扁对之的好感也越深。并且白圭虽然也有才,但目前看来更倾向于大局观和商业能力,欠缺的是具体事情的实施和一颗狠毒的心,而宁越正好具备这两点,两人刚好形成了互补,这让周扁心中也暗暗庆幸起来。
而一交谈起来,宁越对周扁的认识也加深了,很多时候都让宁越心中大惊不已,只有九岁的大王却明了那么多事,能对自己的话一听就懂,还能说出许多耐人深思的道理来,真是越接触越心惊,原先宁越还以为王室能重回洛阳多半靠的是白圭,不想此事才发现,白圭不过是个执行人,而面前的这九岁小儿才是真正的主谋,由此宁越心中算是真正折服于大王了,也暗自庆幸遇到了明主,原先两代周公虽对自己礼遇有加,但主子太差,臣子有再多的才能都试不出来,而到了现在,宁越坚信自己能在这位少年天子手下大放光彩了,于是宁越效忠大王的心也坚定了。
两人谈的正欢时,却被侍从打断了,原来龙将军也来求见大王,却不知何事,宁越忙起身告辞,但却被周扁留了下来一同见过龙将军,这自然也是周扁示信于宁越的方式,而宁越也是聪明之人,一听便明白了大王的意思,露出了感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