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周城内少傅府中,少傅的世子子刚从酒店回来,如今自己也有了俸禄,偶尔也可以喝个小酒,如今正醉呵呵的,看向一边小侍女的眼也迷离起来,正欲动手时,忽听门外门厅里轰的一声,似乎是门被踹开。兴致被扰,公子火气立马上了来,开口便欲大骂,不料却见是父亲大人少傅进来,忙起身行礼。
却见少傅仍是怒气冲冲,一进门就嚷道,“小子心狠,没想老夫还是被算计了。”
公子迷糊道,“哪个小子啊,敢得罪大父,不想活了吗?”
少傅大骂道,“哼,你说我说的是哪个小子,还不是那个小毛孩,乳臭未干。改你家土地也就算了,临末了还是将老夫的地给算计进去了,老夫的地和奴隶可都是祖宗得来,先王所赐,真是岂有此理。”
公子一愣,“哦,大王呀,我倒觉得大王挺好的,便是连本公子都有钱拿。”
待弄清事情始末后,公子却笑了,“大父你与大王生什么气呀,大王不是给你发了俸禄么,这可比地里的多多了。”这少傅之子倒还自足。
“你懂得什么?大王这是一步步拿老夫等老贵族开刀,这是慢刀杀牛,今日算计了你的田,明日再算计你一点,到最后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俸禄算什么,哪有自家田里所产的保险啊。”少傅恨恨道,也许还带着着对自家儿子的不满吧。
眼瞅着自己说了半天,自己的公子却只是唯唯诺诺,毫不搭腔,于是骂了片刻后,少傅便停下了,毕竟他也只能骂骂。
不过成周城里,如少傅这般有脾气的并不多,因为已经是五月初了,贵族宗室家家欢庆不已,王室果然守信,这个月的俸禄月初便发到了每人手中。望着王室仓库里一下空了一大半,周扁心中不由大是肉疼,这一下子就是五万钱洒了出去啊,还不带冒个泡的,就当时花钱买他们不闹事了吧,不过幸亏贵族宗室的俸禄是按月发,而士兵的兵饷是半年一发,要不然再拿几万王室可就没有了。再想想,技术还真是第一生产力啊,车厂酒厂及酒店里的掌柜伙计们加起来也不到三百人,却养活王宫五百人,贵族八百人,还有士兵九百人,便是放在后世,这烧酒也算是暴利行业了。不过周扁的计划里,生意还需要进一步扩大,单单烧酒还是不够的,不过这是以后的计划了。
而就在周扁为撒钱而心疼不已时,洛阳城内白府之中,却是喜气洋洋,老管家笑得都合不拢嘴,“家主真是大才,这烧酒买来一百五十钱,运到郑都居然能卖到三百钱,安邑能卖到三百五十钱,翻一番都不止,这半月里送走了两批,就赚了二十万钱,这可真是难以想象啊。”
白圭听了却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又想起了那位只及自己腰高的小公子,身怀大才却处处行事谨慎,胸有大志却不表于言,当真是人不可貌象啊。想着想着口上却说道,“刚又送走了一批,这次却是小三儿押队,但愿一切顺利便好。”
“小三儿行事稳当,且这一路上都是大道,行人众多,家主只管放心便是。”管家自然要宽慰几句。
“也是,都是我白家多年行走的老人,无事。来,陪某喝一杯。”白圭笑笑。
而此时百里之外,正有一队商队往南而行,十辆四轮马车的豪华配置令行人们纷纷侧目,几十名伙计还有配剑的武士分列左右,马车车厢上却无人乘坐,装的竟是用稻草塞着的一个个酒坛,此行人正是白圭口中所说的,白三儿带的白氏商队了。
白三儿是白圭自家旁系的兄弟,已有三十多岁。古时乡土家族观念重,所以重用之人也多以同家族中为多,白圭发家后,自然便召集了一帮自家兄弟,白三儿便在此列。白三儿此人行事稳重,所以很快就得到了白圭的重用,白圭的生意多是倒运粮草,商人追逐利润,故白三儿常年东西奔走,各国路途都极为熟悉,这次烧酒生意自然也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刚刚走过了伊阕,这伊阕又叫伊门,在洛阳城南边过了洛水二十多里地,乃是洛阳之南的门户,只因伊水在此流过,两边山势甚陡,自然形态就像两扇半开的大门一样,所以自古这里就叫伊阕,阙便是门的意思。走过伊阕,便是韩国境内了。
此时白三儿身边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是第一次出远门,见了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正兴奋不已,嘴里犹自欢叫道,“表舅,这伊阕还真的是像两扇一样,这里便是天子门户么?”
“正是,以前南边的诸侯到了伊阕便要起身行礼,整整衣装,因为已经到了天子脚下了。”白三儿怜爱的点点头,这少年是自己妻家的表侄儿,妻家托自己照顾,这次便带了出来,跟着历练一番,若是还堪一用,以后便可留在白家做事了。
只听少年又问道,“那伊阕中间有一个小土城,怎么塌了也没人管啊?”
“就你问题多,”白三儿忍不住在少年头上给了一下,口中却继续说道,“那是以前王室派兵驻守的,现在王室都快穷得没饭吃了,谁还管这?”话头一转,顿时严厉起来,“河小乙,你跟着我出来,不是去看风景这些没用的东西,而是长见识,我来问你,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怎么走,沿途要注意什么?”
这少年自然便是河小乙了,眼见表舅似乎有发火的倾向,急忙回答道,“我们这是要将主家的货运到郑都去,郑都在东南方向,我们从洛阳南下,经过伊阕,在新城渡过伊水,再向东走,穿过嵩山古道,到阳城,再向东走,便是郑都了。沿途么,我们运货之人自然不是来游玩的,所以饮食都自己解决,今天晚上在新城熟识的客栈住下,明天进入嵩山古道,明晚住在纶氏,后晚住在负黍,再行一天赶到阳城,阳城休息一晚后再花一天工夫到达郑都。”少年明显是在出门前背过。
“那我再问你,嵩山古道只有百余里地,我们为什么要花三天工夫?”
“古道中都是山路,山路难行。”河小乙紧张说道。
“非也,古道中山贼众多,只有中午几个时辰才有行人通过,所以一天只能走小几十里地。你若再记不清楚,回去让你舅母好好管教管教你。”白三儿假作生气的模样,河小乙立即求饶起来,想必这少年很是害怕舅母吧。
一路无话,第二天便踏上了嵩山古道。这古道两边都是山,北边是嵩山,南边则是一群不知名的小山坡,自然就夹出一条路来,连贯东西,这路,向来都是连接洛邑和东边郑都的干道,自古都兵家必争之地,不过现在却是在韩国境内,两头又都是韩国的城市,所以倒也没有任何军事设施,任人通行无阻。一路上虽然行人不断,但白三儿始终小心翼翼,途中有数名单身行人欲靠近搭话,都被商队武士喝了开去。
小心总没大错,终于顺利到了古道上第一站纶氏。纶氏是古地名,传说是夏朝时一个小王国的所在,不过现在却是韩国的一个小邑。歇过一晚后再从纶氏上路,两边山势也险峻起来,白三儿也开始紧张的在队伍中来回穿行,吆喝大家提高警惕。
一行人连午饭都没停下吃,而是随意吃些干粮,匆匆东行,看来是想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新城了。不料正在大伙急急赶路时,却听河小乙叫了起来,“表舅,我肚子疼。”
白三儿眉头一皱,这古道两边都是林子,正是最险峻的一道,此时路上不见一个行人,车队不可多停留,便开口骂道,“真是不中用,也罢,你自己就在这路边林子里解决,我们继续向前走,你解决好后跑快些追上来。”说着喊来一名武士留下陪同,车队也不停顿,继续向前赶去。白三儿本没在意,不料等了许久还没见河小乙跟上,心中毕竟担心,便又喊过一名武士,让其往来路找去。车队继续往前走去,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呼,众人忍不住回头望去,原来是那名武士没走多远便歪了下来,只见他翻过来的胸前,兀自插着一支长箭,露在体外的大半截箭身尚还在抖动,武士的身子却正软着倒在地上。白三儿心中一紧,忍不住大叫一声不好。
再说这河小乙,也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这一蹲下去居然半天没起来。在那留下的武士不耐烦的催促半天后,这才随意扯了点草解决问题,不舍拍拍了屁股走人,好在这时便是成人也都穿的还是开裆裤,到省却了提裤子的时间。两人急忙往车队离去的方向追去。还没走近,却突然听见前方喊杀声震天,那武士见状将正迷糊着的河小乙一拉,两人便躲到林子中去,再伸出脑袋凑前仔细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原来场子里正是自己的车队,而此时却被上百名歹徒围杀着,白三儿正指挥众护卫和伙计拼死抵抗,双方杀得正是热闹。
河小乙着急往人群中望去,很快便找到了表舅的所在,只见那白三儿手持一把青铜剑,忽左忽右,时而横在胸前,吃力的挡住了一名歹徒的袭击,却没防歹徒人多势众,侧边上又跳出一人,两人夹攻之下,白三儿顿时险象环生,终于抵挡不住,身上中了一剑,也不知深浅,却只见鲜血如小喷泉一般飚了出来。河小乙见状顿时大急,哪里还躲得住,不由啊的一声叫出声来。那武士发现河小乙不对时正欲伸手去捂嘴,却已来不及了。河小乙叫一声后便跳了出来,往下冲去,刚走两步,却又想起了什么,于是转身骂道,“你不是也有剑么,怎地不去救我表舅?”
那武士大急,立马跑出将河小乙拉住,“这山贼众多,只怕大伙难敌,主家的货可不能就这么没了,需得有人回去通风报信,走,你跟我走。”说罢也不管河小乙如何挣脱,强拉着河小乙便向回去的路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