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伙吃得肚皮溜鼓,在靠山屯最高行政长官李队长,以及有功之臣胖子的陪同下,来到场院。他还算敬业,光吃不喝,万一喝高了出点技术问题,也不好向叶莺交差。
场院里已经沥沥拉拉开始上人,拿小板凳的,搬长条凳的,拎着小马扎的,一齐上阵。黑压压的足有四五百人,除了月窠吃奶的娃子和动弹不了的老头老太太,基本都到了。野小子们则在边上撕疯,一片“冲啊——杀啊——”的怪叫,在大粪堆上练起攻山头。
一排棒小伙跟着打杂,啥事也不用黄东旭动手,动动嘴就成。荧幕支起来,放映机架好。到了眼擦黑,电锅(发电机)一阵轰鸣,欢呼声也随之炸响。
放映机后面吊着的小灯泡一下子亮起来,大人小孩都觉得新鲜:这电灯真亮啊。
放映机射出一道方形光柱,打到屏幕上,欢呼声又起,还有几只小巴掌在镜头前乱晃,把黑乎乎的小手影投射到屏幕上面。
“小犊子,再比划都回家去!”李队长嗷唠一嗓子,魔掌全部消失。
黄东旭也抖擞精神,拿过一盘胶片上到放映机上,随着转动的嗞嗞声,大片正式开始放映。
前面是“加演”的内容,随着孙猴子捧着仙桃出现在屏幕上,场院上顿时沸腾起来。大闹天宫,那是小娃子们的最爱。
胖子在边上转悠一圈,然后就离开场院。这些片子早就看腻,要不是为了感受一下气氛,他根本就不来了。
一路上哼着“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胖子来到鹿场,招呼老头们去看电影,张老汉和大李老头屁颠屁颠地跑了。
巡视一番,胖子上炕睡觉,在梦里,孙猴子扔给他一个仙桃,一下子将他砸醒。
胖子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只见毛毛正跟他龇牙咧嘴。奇奇进城,毛毛只能跟了胖子来这,虽然它很不情愿。看到毛毛,胖子这才想起来:自己吃饱,毛毛还没吃饭呢。
在屋子里找了一圈,胖子把两个粘豆包扔给毛毛。不知道是它嘴馋,还是因为奇奇不在家,这家伙心情不爽,直接把豆包扔到地上,好家伙,还真拿豆包不当干粮啊。
胖子瞧着它也怪可怜,不禁想起它也曾采松子,立下过汗马功劳。于是就拿出盒子翻找一下,里面还真有储存的桃子,胖子拿出两个,一个递给毛毛,自己也吃上一个。
大冬天的吃鲜桃,这味道就是不一样,胖子咬了一口,正咂摸滋味呢,一个毛乎乎的爪子伸过来,把桃子抢去。
吃了俩大桃子,毛毛终于安生,对胖子也比以前近乎不少,挨着他睡觉,毛呼呼的小爪子还搭到胖子的大腿上。
胖子点点头:其实这些家伙也好对付,给点甜头就成,以此类推,靠山屯那些淳朴的老乡是不是也这样呢?
还没等想明白这个问题,胖子就着了,连俩老头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一觉睡到大天亮,才被毛毛扒拉醒。
看着小家伙伸出小爪子,胖子不禁摇头:善门难开更难闭,你还吃上瘾了呢。于是把它扔到肩膀上,回家做饭。
刚到家门口就被李队长截住:“胖子,能不能再留黄放映员呆一天,大伙都没看够呢。”
“我昨天都不是说了吗,是叶莺和小玉老师请来的,我跟人家也是第一次认识。”
“那咋整,昨天才看了俩片,还有地雷战没看呢。这要是不叫那帮臭小子瞧喽,非天天往俺家扔地雷不可。”队长有点挠头。
胖子小眼睛卡巴了几下,在队长耳边嘀咕几句。李队长面露喜色,拉着胖子往他家走。
“别急,我先回家拿点葡萄酒。”胖子有地方蹭饭,当然高兴。
端了一小盆葡萄酒,胖子进了队长家,黄小伙也刚起来,正在外屋洗脸呢。屋里已经放上桌子,准备开饭。
队长把酒壶酒盅一摆:“黄同志,大冷天的,整两盅,一会坐车也不冷。”
车老板子早就得到授意,一个劲在旁边遛缝,黄小伙推辞不过,和几个人干了一盅。
第一个喝了就好办,胖子抄起酒壶,又都给满上,张罗了一句,然后仰脖倒进嘴里,一滴都不撒。胖子现在也练出来了,小酒喝得挺潇洒。
黄小伙也只得喝了,他的酒量不高,两盅下肚就有点红头胀脸。胖子一看,连忙把葡萄酒端上来,又拿来一个大水杯:“喝这个,我自酿的葡萄酒,度数低,不上头。”还有一句话没敢说:后返劲。
咕嘟咕嘟倒了一大杯,黄小伙一喝,粘糊糊,甜丝丝,凉洼洼,就来了实在劲,喝了好几杯,最后终于栽到炕上打起呼噜。
胖子摸摸脑门:“这下甭想走了。”
李队长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还是你小子蔫噶坏,这馊吧主意都能想出来。”
胖子谦虚地嘿嘿几声:“我这不都是为了大伙着想吗。”
黄小伙一觉醒来,已经吃晚饭了,他也终于明白过来,被这帮淳朴的农民给忽悠了,索性也不走了,晚上又放映一场。
第二天早上,黄小伙说什么也不敢再喝酒,饱餐一顿,带着大伙送的干蘑菇、松子之类,跟着车老板离开靠山屯。
不少人一直送出村口,尤其是半大小子,一个都不缺。黄小伙心里也挺感动,起誓发愿地说过几个月还来。
这事就成了村里的话题,一连好些天还谈论这事,胖子跟叶莺沾光,又被队长用大喇叭一宣传,显得劳苦功高。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胖子又招揽个大活。
这一天,大李老头的孙女出门子(汗,就是结婚),安排村里人喝喜酒。一般来说,农村娶媳妇嫁姑娘都在冬天,正好赶上农闲。
靠山屯比较穷,所以姑娘多数都流失到山外,李家这闺女也不例外,在公社找了个婆家。
胖子一个人在家,自然早早过去。来到靠山屯半年,还是第一次参加婚礼,胖子也想瞧个新鲜。
那年月农村办喜事最热闹,要忙活好几天。先得有个主事的,俗称“烙头忙”,类似于后来的司仪,张罗着各家各户借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分派人手,谁负责烧火,谁负责倒酒,谁端菜谁盛饭,都井井有条。
靠山屯住户少,烙头忙就一位——车老板子。
胖子刚进院,车老板子就招呼他:“正好写礼帐的老王头出门,胖子识文断字,这活就给你了。”
还有我事啊,也好,干点活一会喝酒也仗义。
(感谢乡亲们投票,有不少都是冲榜的时候投的,深更半夜的,叫俺说啥好呢——那啥,指定好好码字。)
(上周的精华都补上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