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母不是当年抛弃你那两个。当年你妈把你生下之后没来得及找到可以托付人就被卷入了战事之中。你被安置一户刚生过孩子人家家里。那户人家就是你当时父母。为了让事情做得隐蔽，三长老……就是你曾经见过那个白胡子老头把那户人家孩子送到界上抚养，不过倒没想到那孩子居然也有几分灵气，挨着十三月边儿出生，也是个天人。为了不让上下界发现你，三长老给你打下了封印，原本一直要到你十八岁成人之时才会解开你气，谁知这几年那道印越来越弱，居然让不少妖物循味下来了。上界你存本就是个秘密，上界长老以为有了什么异象，这回是出动了不少人下来。”莫离从未说过那么多话，语气平淡得如同读故事一般。
“我看老头印压不到你成人那一天了，我才会天天拿原液压着你气。不是原液压不住。”叶未双想到了那种蓝色洗澡水。
“你妈是鲛人，东海阴性纯血翼尾鲛人，很久之前听说就已经绝种了。也有调查说已经移居到太平洋上。反正我已经有几十年没见到一条完完整整鲛人了。”莫离看了他一眼，又吸了一口烟，“你爸是嘲风。没错，就是九龙之子之一。那家伙喜欢冒险，当年也不知骗我上了多少回当、险些送了多少条命。”莫离说到这儿时候，毫无表情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浅笑，“当年我是真给他蒙混过去了。这丫装得挺像人，有几分人模狗样架势，我还和他称兄道弟……你爸妈婚礼也就我和老头儿证了个婚，三界之内这等异族婚事毕竟还是不容许。”莫离笑容又下去了，平板语调之中叶未双却觉得透着一股子悲哀。
“不过没多久他们俩事就给人知道了。你妈怀你怀得太惊世骇俗，一般鲛人有孕不过是稍有膨腹，但是你爸他灵气太强，你妈你还二月时候就整一跟人家怀胎六月还双胞胎那样了。不过，当真是……极为漂亮。”莫离眼睛忽然闪烁了一下，微微将眼睫垂了下去。“你妈是我见过漂亮鲛人，要不是你爸……”莫离不说话了，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叶未双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什么，却没有出声。
莫离调了三档，踩了一脚油门超过了前面那辆哼哼唧唧普桑，又开口了：“你爸那时候人缘很广，只是谁都不知道他是真龙三子，后来事情泄露了之后，你爸为了护着你妈，曝出了自己身份。他本以为没什么人敢对真龙下手，只是他没想到长老院那群老不死玩遍了三界早打龙主意……他们掀起了一场战，自那场战后上界便见不着龙踪迹了。不少人说这是触了天怒，不过那群老不死哪里会意。
“那场大战打了三年，龙族起了火，虽说你爸同一个鲛人媾合天理难容，但龙族护短，把上界翻了底朝天，两边都打不出成效，没多久就一气之下散了，龙族将你爸押送了回去，说是自此封印千年，若不悔改，永不得释。你妈那时候生下你，匆匆把你安置下界就去寻你爸了，只是那时上界动乱……”莫离说道这里语气一窒，握着方向盘手微微一颤。“你妈死了。”
叶未双仿佛能感到眼前一暗，神志有一会儿不能思考，但是慢慢也就缓过来了。他没见过自己真正爸妈，他从前认识爸妈也不是真，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对他好。他只要眼前这个男人没有抛弃他，天便塌不下来。
叶未双微微张开了口：“莫…离一怔，拿惊讶眼神看着他。叶未双缓缓地说：“已经过去几十年了。”
莫离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叶未双说：“我们回去吧，今天吃红烧子排。然后……我想看看我真身。”
*
叶未双早就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不一样，然而直到听到了这一切，他才明白莫离之前所做都是为了什么。莫离车开回小区住宅之后，他很镇静地下了车，上楼去为两人做了一桌好菜。莫离坐外面沙发上看电视，但是心不焉。频道已经调了不知多少个了。两人默默地吃完了晚饭，然后叶未双收拾碗筷。莫离忙完了他手里东西后就站他身后。
叶未双平静地转过头问：“我能看到几成？”
莫离犹豫了一会儿：“印效力还，如果受了水刺激，估计能有三成。那是鲛人形态，你爸形态——估计是看不到。”
两人神经都紧绷着，紧张空气中一触即发。连沐栗和末末都缩一旁。冥给莫离直接关了书房里。叶未双没有发出抗议，他知道有时候鬼怪难以自控。
他脚步有些不稳，径自脱了胶皮手套走向浴室。每走一步他就能感到禁制力量加强一些。等到了浴室，叶未双装作轻松地转过头来笑着说：“这样强禁制，估计什么妖物也进不来。”莫离是为他安全考虑，叶未双感到心中一片暖流。
他走到了浴室之中，开始将扣子解开，一颗一颗，解得有些费劲。莫离站门口，不知道应该看向哪一个方向。叶未双背对着他解开衣服，然后脱下裤子，后干干净净地站地砖上转过脑袋来问他：“可以了么？”
莫离别着头“唔”了一声。
然后叶未双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水龙头。莲蓬头里水立刻喷洒了出来，兜头浇叶未双身上，叶未双死死地长大了眼睛看着镜子，但是整整十分钟过去了，除了水温有些烫以外什么也没有发生。叶未双蓦然松了神经，疑惑抬起了自己手看，一边张开嘴说：“莫叔叔，什么也——”他一声惊叫蓦然之间埋了嘴里，他看到自己五指之间以肉眼可见速度连起了轻若无物薄膜，顺着手肘开始一点点细碎鳞片蔓延了开去，他再次抬起头，镜子里人双耳上已经长出了透明耳蹼，头发疯了一样催生着长开去。
莫离一直别着头，直到叶未双一声叫唤才回过头，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到鲛人转化。细密透明鳞片布满了叶未双两条光洁漂亮长腿，他手肘之上皮肤发泡一般鼓起了表皮，鳍从肘关节上张出来，薄纱似。他看到叶未双惊恐地盯着镜子，突然之间身子一歪，跌坐了地上，莫离步子半分也动不了，只能睁大了双眼露出难得一见呆滞神情看着地上少年双腿以一种诡异速度肉骨相连，红肿起皱皮肤仿佛剥落了烧灰烬一般落地面上被冲入下水道里，合起双腿已经步满了细鳞，是一种非常深青蓝色，极像大海深处色泽。双腿开始合并瞬间，尾鳍像头发一样疯长起来，莫离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屏住呼吸，他期待一点一点膨胀。尾鳍就像他心中所期愿那样，越长越长，简直到了不能再伸长地步，由实到透明青蓝色一直从浴室这头蔓延到那头，犹如地上铺开一扇泛着光泽有生命绸纱。
生长停止了。
水珠从鲛人头顶滑落下去，一寸寸滋养着久违了肌肤。叶未双背对着他，不知想什么。他缓缓抬起手，生疏地曲起那条极长尾，深深地青蓝色仿佛泻了满地海。他上半身只有少许鳞片，到胳膊也就停滞了，耳鳍微微地耷拉着，顺着叶未双每一点情绪变化上扬下垂。乌黑头发顺着雪白背脊接上了鱼尾颜色。
海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其死后，化为*，升腾于天，落降于海。
莫离呆住了。太像了……实太像了……
叶未双忽然之间带着哭腔叫了一声：“莫叔叔……”莫离猛地一个激灵，上前两步一把关掉了水龙头，浑身也被淋了个半透。他抱起了地上鲛人，鱼尾一直垂下，鳍拖至了地面。这是东海阴性纯血翼尾鲛人后裔。这世上恐怕仅此一个了。
“莫叔叔……我……能回得去么？”叶未双颤抖着举起了自己手，无助地看着莫离。莫离僵硬地点了点头。还是这种滑腻触感，就像当初他怀抱着那人尸体一样……
他紧抿着唇，踉踉跄跄地将怀里小了一个型号鲛人放到卧室床上，找来毛巾细细地替他擦干。嗓音沙哑地说：“……没多久就会恢复。”
叶未双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他耳朵后面是腮。这是他了解唯一一件终于让他松一口气事。
这天晚上叶未双做了个很奇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海，还梦到了一个和镜子里自己简直一模一样鲛人。
第十九章 2/2修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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