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散修心照不宣关注着段山和石彩霞所住隔间。
时至夜半都无事发生,众人却蓦地感到一阵无可抵挡的困意,几乎瞬间便睡了过去。
“咯咯咯——”
“等等,我怎么睡过去了!”
听到鸡鸣,疤脸和脏道人俱是一惊。两人清醒过来,四下看了看:“丹阴子呢?”
两人急匆匆离开隔间,正碰上另一队的林雪宜和方瑞。
“何欢也不见了?”
两队人马一看,队中最强之人同时失踪,不由面色铁青。
四人抱团似的聚在一起,又看向段山这对情侣的隔间。
脏道人从身上搓下一坨臭泥,指间一屈,将石彩霞与段山的房门弹开。
随着一声炸响,薄木板门四分五裂,露出空空如也的房间。
两人不见了,那条不明所以的规则是真的。
段山石彩霞出事并不稀奇,可人老成精的丹阴子和手段颇多的何欢也没了。
一夜之间,少了四人。
眼下只剩林雪宜、光头方瑞、疤刘和脏道人。
“哼,违背了规则分明会出事,还说什么无所谓,我们找那老东西算账去。”
疤刘带头,一脚踹开了老人的房门。
屋内,这对老人相并而列,早已没了生气。
“那老头也死了!”疤刘心下一凛。
“怎么回事?!他到底什么时候死的?”
光头大汉方瑞脸色一变。偏偏几人昨晚不知为何全部睡去了。若是这样,会不会已经违背了不住空屋的规则?
“我们相安无事,说不定这就是条假规则。”疤刘强自安慰。
林雪宜快步走到两具尸体旁,老叟看不出外伤,面容安详。
她升起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这老头不会是想把自己等人拉下水,故意赴死的吧?但随即摇摇头否定。蝼蚁尚且偷生,老叟又如何能淡定面对死亡?
脏道人皱眉,他想不通昨日动手的明明是疤刘,怎么消失的却是丹阴子?至于何欢那边,莫非也隐瞒了什么?
转头看向疤刘,这面目狰狞的汉子一脸后怕的表情。
脏道人思索未果,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郑重说道:
“现在就剩我们四人了,这次是真的必须通力合作。”
………
昨夜。
星月暗淡,屋外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一阵突如其来的困意席卷而来,八人全部沉沉睡去。
下一瞬,何欢捏在手中的一根黑羽刺入手心,将他强行激醒。
何欢当即睁眼,运气凝神,瞥了身边沉睡的队友一眼。
他悄然躲在窗口向外望去,只见天边一个红点极速靠近。
离得近了才发现,那是一顶无比奢华的花轿。
花轿周身涂着朱漆,帘门挂着流淌光泽的血色绸缎,垂下明黄色的流苏,四周缠绕或红或白的并蒂花。
翩然而至的花轿稳稳停在矮脚楼门前,只听得“吱呀——”一声,一道薄木板门开了又合上,石彩霞与段山二人,双目紧闭,迈着僵硬的步伐踏上了花轿。
随后花轿似由看不见的人抬着,远离了。
何欢略一思索,出了门。
耳边传来细微的响动,何欢侧目,发现是另一隔间的丹阴子。
“富贵险中求,我等没那运气被九大族看上,不抓住这次机会,何时才能出头。”
“大道争锋,错过这次丹阴子你怕是再没有机会窥得黄烛境了。”
何欢斜了丹阴子一眼。
说罢,他再不管丹阴子,兀自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黑鸦扇一震,羽毛纷飞,只剩下白森森的扇骨。四散的一片片黑色鸦羽插入何欢皮肤,像鳞片一样密密麻麻覆盖全身。
顿时,何欢身上死气弥漫,好似诡物。黑色的灾息正顺着鸦羽一点点渗入何欢体内。他二话不说悄然朝远去的花轿掠去。
三个时辰内若是不解除鸦羽状态,何欢将彻底畸变。
屋内的丹阴子挣扎片刻,眼中闪过心疼之色,又露出决然。他先脱下人皮衣,又脱下内里隔衣,将人皮衣直接与肌肤相触。
人皮衣像是有吸力一般,腐蚀掉丹阴子原本的皮肤,与他融合在一起。只见丹阴子面露痛苦之色,全身变得蜡白,了无生气。
鬼气森森的二人悄悄跟在了这顶奢华非凡的花轿后。
不知行了多久,花轿来到一处山坡。
周围寂寂无声,不闻虫鸣鸟啼。
只见这儿的月亮大得出奇,冷清的辉光在黑色天穹的映衬下白到刺目。
起伏的山坡上,是一片肆意盛放的花海。
红与白的花儿交织如锦毡,以近乎汹涌之姿从山坡倾泻而下,铺满山野。在银亮的月色下,色彩鲜艳到好似在流动。
感受到极致诡异的氛围,两人更是拼命收敛气息,生怕被某种不可见不可知的东西发现。
只见血色花轿停下,一双极红极艳的掐金丝绣鞋兀地出现在轿帘下。
从花轿下来的石彩霞与段山,竟已双双换上一套绣着五彩戏水鸳鸯和并蒂红百花的血色喜服。
何欢和丹阴子二人相顾,皆是变了变脸色。
段山二人仿佛提线木偶般,一步步僵硬地走着。
他俩手牵手,朝开满鲜花的山坡走去,停在了离二人最近的那株红白花儿面前。
随后双双跪了下来,四只手并用,开始刨土。
很快,距离二人最近的花土被刨开,露出了地下黄白色的根系。
段山和石彩霞各自从怀中取出了什么东西,轻压在花根上。两人一起双手合十,低头祈祷,再以手捧土,将露出的根系与所埋之物重新盖好。
丹阴子凝神极目,想看清石彩霞和段山所埋之物。
忽然,他袖子被人拉动。丹阴子侧头一看,身旁浑身鸦羽覆盖的何欢,正脸色铁青以目示意。
丹阴子一个激灵,看向何欢目光所指之处。
山野间,芳华连天。
只不过,那些原本应该是灿如织锦花儿的位置,赫然变成一颗颗人头。人头男女老少皆有,但以年轻人最多。
不知何处而起的风拂过,眼前的场景漾开涟漪,人头再次变换成摇曳的花海。
只是这次,锦绣交织的花海中,站了一对对新人,无一例外身着绣了五彩戏水鸳鸯和红白缠枝花的艳色喜服,两两相依。
密密麻麻的新人面朝段山与石彩霞的方向,死白的脸上洋溢着僵硬又极甜极喜的笑意。
又一阵细风吹过,新人脚下茂密的红白花儿微微晃动,露出根部一物。
那是……!
看清所露之物后,丹阴子与何欢俱是一震。
下一瞬,这些新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人头齐刷刷转动,盯着丹阴子与何欢。
它们脸上极甜极喜的僵硬笑意消失了,嘴角下耷,惨白的面容换上一副哭脸。
眼眶之中,血泪滚滚滑落,淌在大红喜服上,溅落在鞋边或红或白的花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