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登直接把井源引入了书房,迫不及待地看着他:“井驸马,那个——”
井源也没卖关子,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孙子兵法,递了过去。
郭登第一时间翻了起来,这本孙子兵法,确实非同凡响,三十六计,每一计详细解说外,更用了真实案例来说明,不少,还是大明朝的战役!
郭登看的入迷,直到看到金蟾脱壳一计下方,竟出现了土木堡三个字!
——正统帝以身试险,大壮士气,断尾万人,却令十万人逃出生天!
可谓之金蟾脱壳也!
郭登顿觉不对劲儿,翻回到前文,越看字体越是眼熟——
他急忙拉开抽屉,在公文中一阵寻找,很快找到了和宣府守将杨洪的往来公文,同手中书信放到一起——
二者虽一板正,一凌乱,却明显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再无疑问!
分明是杨洪手书!
郭登啪地合上书册,心里又惊又急,这等兵书,明显是杨洪私下撰写,准备留诸后世的,可谓至宝!
……井源这贼厮!
真是到哪儿偷哪儿!
郭登摩娑着杨洪版三十六计的封面,心中又割舍不下——
纠结间,郭登一抬头,刚好看到井源,正从他书架上抽下一本书,心中顿时一惊!
他虽没有杨洪这般宝贵的亲手著书,也有不少珍藏书册,看井源于书架前徘徊,不由心惊肉跳。
郭登立刻把三十六计收入怀中,一个箭步,到了井源身侧,十分自然地抽起他手中书,放回书架上,推着他向外走去:
“走走!井兄,吃饭去!”
到了饭厅,见屋中铜鎏金的香炉,虎皮的地垫……又觉这屋子的好东西,也有点多!
不妥不妥!
最后,大同同知郭登,于府上沙场中摆桌,宴请驸马都尉,井源!
井源瞪着桌上还带着毛边儿的木制碗碟,“郭兄,只有一套餐具吗?!”
郭登一脸镇定地点头:“曾经还有一套青花瓷,可惜——”
二人大眼瞪小眼半天,井源哈哈大笑:“郭同知真幽默!”
“咳,”井源清了清嗓子:“那个,近日,我们这帮自土木堡侥幸归来的人,组建了一个土木社,同知……有没有兴趣加入?”
郭登:“没兴趣。”
井源起身:“那我再去宣府拜访下杨洪总兵。”
郭登:“……突然又有兴趣了。”
郭登最后也没加入,只道愿为盟友。
二人心知肚明,所谓的土木社,其实就是太上党!
新皇登基,太上流落于瓦剌匪手——
背靠侯府,郭登,并不想站位!
井源表示理解,若不是亲眼见吾皇之英明神武,他只怕也不会如现在般,忠诚于朱祁镇!
盟友已是极好!
井源并不强求,二人谈妥,杯盏交错间,称兄道弟,氛围渐好。
亲卫就是在这时,送来瓦剌信件的。
二人看完,井源眉头紧锁:“郭同知,你打算如何处理?”
郭登反问道:“若是你口中英明神武的太上皇,他又会做何决定?”
井源一怔,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了林钧穿着皇袍慷慨激昂的样子:
“别管朕!让朕死!”
井源沉声道:“明白了!”
于是,瓦剌王也先,很快收到了来自大同的回信,信中表示,吾皇既已病重,烦请瓦剌王谴人抬至大同门前,自会收治。
也先把信猛地拍到了桌上,瞪向喜宁:“这就是你说的,大开城门?!”
喜宁亦是无语,这帮大明臣子,和他有什么区别!
不过一个明反,一个暗反罢了!
也先刚只看了两行,气缓一些,又往下看去:大明新皇已于前日登基,年号景泰,尊正统帝为太上皇!大王若有心,可与去岁一样,朝贡献礼!
也先彻底气炸,大明皇帝就在他手中!他朝的哪门儿子的贡!
等等,新皇登基,那他手里这个明皇,是彻底废掉了?
也先心中怒火,被兜头一盆冰水,彻底浇熄。
也先面色凝重,他得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了!
也先沉思中,身边人又禀告钱皇后有信给明皇,他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于是,朱祁镇收到了来自发妻的第一封信。
信很厚,打开足有五六张。
先问了他的情况,衣食住行俱无遗漏地问了一遍,接着是讲了下宫中情况。
诸妃一语而过,主要是孩子们。
从两岁的朱见深,讲到刚满月的朱见湜。
看得出来,钱皇后很是贤惠,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信末,钱皇后像是不经意的提了一句,郕王登基,年号景泰。
朱祁镇一下愣住。
虽然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事情真的发生,他发现,他还是接受不了!
朱祁镇捏着信的手指颤抖起来,盯着信的双眼渐渐失神,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钧哥儿,你说过,朕还有机会,还没盖棺……可现在,已经定论了啊——”
无边的苦闷袭上心头,朱祁镇眼前,一片黑暗。
两行清泪,自他眼角缓缓滑落,朱祁镇轻声道:“朕现在,是真的不值钱了。”
林钧毫不怀疑,若朱祁镇头上,有游戏Boss一样的血条,此时定然飘浮着一个-10000的暴击伤害!
濒临死亡!
开导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提他的亲人,念及世界的美好,又或者用他未尽的事业吊着他——
林钧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他直接从被窝里掏出了毛绒绒的小黄叽,放到了朱祁镇手上:
“皇上,你不振作起来,没人照顾她,她就死啦!”
林钧一摊双手,表示自己绝不会接这个养鸡任务!
哈铭眼中流露出可惜之色,硬着心肠道:“臣也绝不会管这只毛绒绒会吱吱叫会啄人的小黄叽!”
旁边正在擦剑的袁彬点了点头:“臣剑快,可送她去与其他兄弟姐妹团圆!”
刘绍小脸绷紧:“……臣要抗旨了,皇上。”
刘监正:“……臣,臣也不管!”
靠!这小子太过分了,为了争宠不择手段了!
这种话也说得?!
林钧抓起朱祁镇另一只手,强行盖在了小叽头上。
毛绒绒的绒毛下方,是一个热乎乎的小身板,生命真的很神奇,既脆弱又生机勃勃。
朱祁镇凉透的心,被这毛绒绒一点一点地暖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