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一辈子好强的中国男人,绝不认输!
林钧轻车熟路地拿起了貔貅镇纸——
哐!哐!哐!
众臣又是一静,邝埜略有不满:“皇上又有何事?”
林钧微微一笑:“邝爱卿可知,豕身上,什么部位最好吃?”
邝埜:“……”
半晌,他面无表情地应道:“皇上,臣不知。”
林钧心情大好,所谓术业有专攻,以己之长,攻人之短嘛,他也会!
嗯,以前师傅讲过,大明皇帝姓朱,朱元璋,就给猪起名肥肥,后称豕!
他挥了挥手,和颜悦色:“各位大人请继续。”
众臣:“……”
他却不知,这一番胡闹,误打误撞,倒合了众臣对朱祁镇一贯的印象!
有了明确的方针,这一次,群臣没有吵很久,很快拿出了一个完整地撤退方案出来。
“天色将明之时,瓦剌纵有防备,也是最疲懈之时,现有骑兵五千,冲阵在前,八万步兵冲于其后,另有两万断后——”
顿了下,邝埜面色沉重地道:“最后三万,死守此地。”
号称二十万,实际兵力,只有十三万多了。
林钧沉默了,三万死守的兵士,注定埋骨于此,冲出去的十万,也不知道能有多少活下来。
这一刻,他曾经觉得单薄的银行存款余额,忽然变得沉甸甸。
几万块钱,如此的少,几万人命,又如此的多。
半晌,他轻声道:“既是死守,不必多留,一万兵士即可!”
立起手掌,阻止了邝埜的张口欲劝,林钧正色问道:“何人留下?何人冲阵?诸位大人,可有章程?”
依然是邝埜奏答:“家中有兄弟,且已成年者留;年过四十,且已有子嗣者留——”
“家中独子,及未满十八者,优先冲阵。”
林钧点了点头,可持续发展,说不上公平,不过是于社稷有益罢了。
“好,就这么办吧!”
顿了下,林钧又补充道:“天亮之前,务要加强警戒,防止泄密!”
众臣应了,林钧正要令众人退下,忽注意到邝埜欲言又止,一脸便秘状,不由好奇问道:“邝爱卿,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林钧可没忘,这位兵部尚书,可是连朕都敢阴阳一番的狠人!
邝埜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王先生何在?”
“他,不反对吗?”
邝埜声音很轻,众臣却为之一窒,一个个满脸紧张地看来!
王振老贼之威,一至如此!
林钧:“……”
此时他无比庆幸,已经先一步把王振老贼处理了!
林钧轻咳一声道:“先生的意思是,移营就水——”
“咝——”
群臣倒吸一口冷气,邝埜脱口而出:“皇上!万万不可!”
林钧再次轻咳一声,叹气道:“先生与朕同染风寒,还要操劳这些琐事,朕已请先生休息去了,此事,就烦请各位爱卿操劳了。”
林钧眼尖地看到,不少重臣举起手,袍袖在额上一抹而过,竟是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邝埜讪笑两声:“休息好休息好……咳,为臣的意思是,王先生,确实要好好休息!”
“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服伺皇上嘛!”
众臣工纷纷应喝:“邝大人所言甚是!”
“对对对,王翁……先生一定要好好休息!”
林钧笑看众臣退下,一扭头,旁边的刘监正脸上又是钦佩又是畏惧,刘绍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双眼明亮异常。
林钧叹气道:“兄长,你也看到了,各位大人,对移营就水的反应——”
“如果真的移营就水,你猜会怎样?”
不消林钧多说,刘监正已是面色惨白。
林钧不再解释,抬起头,开始巡视皇帐之中,有什么值钱物什。
他已尽最大努力,做了最好的决策,接下来,林钧自动把自己这个孤儿,代入了独子身份,属于优先撤离的那一批次。
先看一眼劳苦功高的铜鎏金貔貅镇纸,这东西,要是搁在几百年后,那不得1后面好多0!
可惜,现在它就是个镀了金的铜块子!
不值钱!
林钧慢慢踱步到了中厅,唔,盘子碟子都是官窑出的孔雀牡丹青花瓷,筷子象牙雕花的——
林钧摇了摇头,比镇纸值钱了些,却都是些易碎品。
最后,他回到了寝殿中。
这一次,很快找到了目标。
镶宝腰带,玉佩,扳指,朱祁镇的贴身饰品,又贵又小巧,很适合打包。
还有女子的耳珰宝钗,金镯玉锁,看得出来,哪怕是易了装,朱祁镇也没有委屈自己的女人们。
林钧毫不客气地装了满满一兜,看得刘监正目瞪口呆,指着他,嘴唇动了又动。
打包完,林钧向帐外走去,刘监正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林钧忽地回头对他一笑:“兄长送我回营吧!”
他拍了拍手上鼓鼓的包裹:“分兄长一半!”
刘监正沉默片刻,指了指他身上:“你这样出去?”
林钧低头一看,明黄的龙袍还穿在身上了,他一拍脑门:“哎,多亏兄长提醒我了!”
他把包裹往地上一放,开始脱龙袍,这袍子有些繁复,脱起来也颇为费劲儿。
脱到一半,外面喧哗四起,待他脱完袍子,嘈杂声已经沸反盈天。
林钧和刘监正狐疑地对视一眼,未及动作,帐门被人一下掀开,一员武将冲了进来,来者已经有些年纪,长年锻炼的缘故,身材倒还修长结实。
附马都尉,井源!
他眉头紧锁,看了眼林钧,单膝跪下,直接道:“炸营了!皇上!请立刻同属下撤离!”
林钧一怔,他自觉已经改写了大明军伍移营就水后,被瓦剌突袭惨败的悲剧历史,结果现在,还没移营,就炸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军士们为何哗变?”
井源咬牙道:“有人假冒独子,被揭发家中兄弟三人,他大喊留守之规不公,应当抓阄!”
“应者……如云!”
林钧:“……”
抓阄确实公平,问题是抓了阄,这帮士卒,就会按照抓阄结果来吗?!
生死面前,人人皆可为懦夫。
林钧慢慢吐出一口长气,看着被他掷于足下的明黄龙袍,沉默半晌,到底还是弯下腰,重新拣了起来,再次穿在了身上。
井源皱眉:“皇上,龙袍不穿更好!”
穿了,岂不是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