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宋,无法无天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七章死刑的意义如果说新一期的邸报给官场带来轩然大波的话,那么市井民间却又是另外一副光景。
百姓们很少在意官场上的事情,他们只在意与自己生活息息相关。
跟官府邸报同一期出来的,还有最新一期的报纸。
这期报纸首版头条就是赵骏作为政制院的代表,写了一份关于“朝廷严厉打击犯罪,扫黑除恶”的文章。
除此之外,还有吕夷简、王曾、范仲淹等人投稿,都是对汴梁恶劣治安环境的谴责。
外城西大街,一个一瘸一拐的中年儒生走进了一家酒肆,他叫洪文,是个穷书生,以在街边给人写字谋生,偶尔也当当教书先生。
他进到了酒肆,排出几个铜板,说道:“掌柜,来一壶酒,一碟蚕豆。”
“洪先生。”
掌柜的同情他的遭遇,每次都多送了一点酒,一点蚕豆。他将东西放在柜台上,随后笑着说道:“先生最近可还好?”
洪文苦笑着摇摇头道:“腿瘸了后别人也不要我当教书先生了,只能在街头写字维生。也幸好如今汴梁已经无人在收规费,不然怕是连活都活不下去。”
“先生也别苦恼,凡事都要看开一些,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
掌柜的想了想,从柜台下面又掏出一份报纸道:“这是今天早上送来的报纸,这里面说皇城司现在正在招文吏,待遇优厚,先生可以去试一试。”
“哦?”
洪文在街头写字,饥一顿饱一顿,没有稳定收入,得知这事,便接过报纸道:“皇城司会要我这样一个瘸腿的人吗?”
掌柜的笑道:“咱们这位知院素来心善,皇城司新招了不少人,基本上都是无忧洞鬼樊楼以及诸多黑社的受害者,你的事情说过去,人家肯定要你。”
“唔。”
洪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就站在柜台边上,一边喝酒,吃蚕豆,一边看着报纸。
现在报纸除了各酒楼、茶肆会订阅几份放在里面招揽生意以外,大部分人都可以直接在街上买到,但他却买不起。
他家境贫困,去年摆摊的时候因为交不起规费,被鬼樊楼在西大街黑社分舵的人给打瘸了腿,他连治腿的钱都没有,更别说上街买报纸,所以消息很滞后。
此刻报纸上的消息还是最近闹腾得很厉害的扫黑除恶,而且知院下令,要严惩这些黑恶势力,从重处罚,大部分人都要砍头,以儆效尤。
接着下面就是长长的名单,这是第一批要送上法场的。
其中一个人的名字映入了洪文的眼帘。
刘逵喜!
洪文深吸了一口气,将报纸放回了柜台上,一口气把酒喝光,走路都飘了几分,等掌柜回过头的时候,已经看到他离开酒肆了。
“卖报,卖报!新出的早报,特大消息,又有一批犯人要处决了。”
街上报童走街串巷,卖力地吆喝着。
要是以前,像他们这种街上跑的孩子最不安全,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人拐走,然后消失在汴梁人海之中。
但如今的汴梁,就算是街边打架斗殴,都随时可能有一票开封府衙役上来把人抓走。
所以此时的东京城,成为了大宋自开国以来,治安最好的时候。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反而更多了,有老人、有小孩、有女子,特别是孩童,即便没有大人带,也敢在家门口附近玩了。
早市正热闹,报童的到来又给市井注入了鲜活的活力。
“哟,咱们这位知院真是大气魄啊,竟然要杀这么多人,实在是为民除害。”
“上次欺压我的刘泼皮就被知院给砍了脑袋,东京城如今有了赵知院,看哪个杀千刀的泼皮再敢犯浑。”
“你们快看,这上面的名字,刘逵喜,这不是西大街义结社的把头吗?听说他们背后其实是鬼樊楼,他也是鬼樊楼分舵的舵主。”
“还有这个,王龙,是无忧洞一个分会的会长。再看看这个,李三才,又称李三郎,是斧头社的把头。”
“太好了,这些人就该杀,上面说,加上上次杀的那一批,还只是第二批,以后还有第三批、第四批,这一次砍二百多人,真是过瘾,咱也一定要去看看。”
“什么时候动刀啊?上面有没有说?”
“说了,三天后行刑,还是上次东城郊外的刑场,那里以后怕是还得杀几千人。”
“好啊,到时候一定得去看。”
各茶摊、酒肆内,大量吃早餐的汴梁市井百姓们,都拿起了手中的报纸,一个个兴高采烈。
汴梁百姓苦这些黑恶势力已久。
因为这些黑恶势力其实不会去招惹达官贵人,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灾难。
即便是家中没有子嗣、妇女被拐卖、可那些人会收保护费啊。
凡是在街上摆摊、开店、做生意,这些黑恶势力以及官府的官差衙役,都会过来收一份规费,弄得百姓们苦不堪言。
生意好的还能维持生活,生意差的像洪文这样,本身就赚不了几个钱,对方还要收他的规费,交不上来就得挨毒打,对于贫苦百姓来说,几乎要了他们的命。
所以往日不管是汴梁的普通老百姓,还是小摊贩,都要遭受这些人的欺压。
现在赵骏不仅扫清了开封府那些贪官污吏,斩断了开封府衙役们向他们伸来要钱的手,还把汴梁黑恶势力扫空,让他们免受交钱以及毒打。
在这种情况下,整个汴梁的治安环境几乎是焕然一新。经商氛围好了,愿意出来上街购物的人多了,那自然也能促进经济发展。
特别是夜市,以前虽然夜市繁华,可往往伴随着更多的黑暗与罪恶,如今百姓们走上街头安全了很多,做小生意的那种摊贩自然也多不胜数,日益热闹了起来。
估计gdp都增长了不少。
一晃三天过去。
这几天时间汴梁的官场和民间完成呈现出两个情况。
官场上对改制的事情议论纷纷,民间则更在意黑恶势力被扫平的事情。
官员与官员,百姓与百姓,他们之间互相奔走相告,两件消息迅速传遍整个东京。
如今刑部已经完成了改制,性质由原来的闲散部门,成为了负责制定法律,制定各个部门规章制度的机构,并且调了一百多名官员进来。
一下子又解决了一百多名闲散冗官的就业问题,立即让汴梁的冗官们激动起来,又开始活络起门路,想提前托好关系。
不过由于目前还处于改制前期,只有刑部完成了改制,正在给新部门制定章程,因此倒还没那么多部门。
但显然至少绝大多数官员都支持改制。
大宋冗官一万多,其中大部分都散落在地方,比如苏轼被贬的黄州团练副使就是闲散官员之一,汴梁也有那么一两千人。
估计这次改制之后,不仅这一两千人有了安置,甚至可能得从地方调闲散官员回来,才能填补得了空缺了。
十一月十日,清晨时分,东街两旁就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开封府不止是汴梁官府衙门,而且还是行政机构,相当于后世的首都市政府,不仅是缉盗、捕凶,城市规划也归他们管。
但可惜的是历任权知开封府显然没有这方面意识,又或者说难以规划出一个更好的城市,一直以来开封府违章建筑都是个大麻烦,从赵光义时代就是如此。
此刻街头违章建筑本来就多,各种从两侧房屋延伸出来的棚子、铺面、遮雨板弄得街道愈发狭窄,再加上人特别多,挤得中间只剩下一条缝。
开封府和皇城司的砍头队伍从宣德门外的横街出来时还算好,等到了东街,一下子就被堵得水泄不通,马车的队伍根本无法前进。
“让一让,让一让!”
“都不要挤,给我往后面站!”
“阻拦囚车队伍,视为劫法场,当场擒拿!”
车队最前面是个穿着红色大袍的中年官员威严地扫视前方。
这次砍头政制院以及开封府都极为重视,所以两边都派了人,一个负责监斩,一个负责主斩。
政制院这边派的是皇城司副使高继敏,开封府则派了同知开封府张坛,此人以正五品吏部郎中的寄禄官兼任开封府同知,是范仲淹之下的开封府二号人物。
在他的威严扫视之下,街道两侧的百姓纷纷被左右差役们隔开,总算是让开了一条道路。
但等到车队经过,就又是一片混乱。
有人喊道:“快看,那囚车上的人是刘逵喜。”
“还有王龙。”
“那是李三才。”
“都是大人物啊。”
“大人物,他们也算大人物?”
“难道不是吗?”
“伱们这些百姓就只知道几个在街头上撒泼打滚的泼皮,真正的大人物一个都不认识。”
“那你倒是说说谁是大人物啊?”
街边看热闹的人群里,百姓们议论纷纷。
其中一个男子得意洋洋地指着囚车道:“你们看,那个人叫韩远,以前是开封府推官,后来外出为知州,被知院派人给擒了回来,他的伯父,就是原来的枢密副相韩亿。”
“竟然是他?”
周围百姓们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死囚衣服的中年男子坐在囚车里,虽然面容憔悴,满头白发,却隐约间还是能看到曾经身居高位、养尊处优的模样。
光那皮肤就跟普通百姓粗糙、黝黑的样子截然不同,也比其余那些常年要和人打架抢地盘的黑恶势力泼皮们好得多。
“砸他们!”
随着一声高喊,场面瞬间就乱套。
各种菜叶子、臭鸡蛋、小石头就往囚车上砸,弄得开封府衙役和皇城司禁卫们都不得不连忙把人群往后退,以维持秩序。
在一片乱糟糟的闹市中,囚车队伍如过街老鼠般艰难前行,若不是张坛和高继敏大声呵斥,恐怕这些囚犯还没送到法场,就已经被愤怒的汴梁市民给砸死。
这种情况持续到出城,城外宽阔了许多,好不容易过了新宋门,后门乌压压几千上万百姓跟着,城外的法场也同样人山人海。
很多人早早地开始抢占观看位置,这盛景比城内各蹴鞠社或者官府举办的蹴鞠赛还要热闹。
“来了来了。”
“今天砍头的有斧头社的人,这群畜生早就该死了。”
“我是被义结社的人欺压过,可惜了,打我的那个人今天不杀,不过杀他们把头也挺好。”
汴梁城外,杨柳岸,这次不是晓风残月,而是密密麻麻的人海。
东郊是一片坡地,位于山下,此刻已经搭建起了刑台,外围依旧是用拒马、铁蒺藜之类的圈起来,防止百姓冲击法场,扰乱秩序。
五百军队开道,加上一千名开封府衙役,把刑场看得严严实实,而外围却是里三层外三层,甚至还有人爬到树上去看。
这次高继敏为监斩官,张坛为主斩官,随着他们都各自坐到了不远处搭建的高台上,一批批犯人也押了上去。
按理来说,古代砍头都要午时三刻。
然而这次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一批是杀三百多人,每天都杀三百多人的话,得杀将近一个月。
所以他们也没废话,早点砍完早点收工,明天还得继续砍。
高继敏和张坛商议了一下,立即执行。
于是一批一批的犯人就被押到了台上,他们很多人几乎都瘫软地动不了,还有的吓湿了裤子,有人嚎啕大哭,有人脸上麻木,还有的大骂不止。
衙役们可不管他们,两三个人抓着一个,或台或拖,硬是把他们拽到了刑台上,随后死死摁在台子,防止他们乱动。
“斩!”
等这一批二十个人就位,张坛毫不犹豫,直接扔下了手中的判签。
“杀!”
刽子手们怒喝一声,手中大刀狠狠地剁下去,顷刻间人头起飞。
血液染红了邢台,随后尸体被拖走,换下一批。
人群当中,一个人正死死地盯着台上,这人姓王,是个卖布的小老板,曾经被斧头社的大档头打断了腿。
上次斧头社的老大李三郎来刑场看被砍头的兄弟,却没想到,这次换上了他。
王老板目不转睛地盯着,等到第二批人上来的时候,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身影。
他兴奋地高喊道:“李三才,你也有今天,我早就说过,你会有报应的。”
而跟他一样兴奋的还有很多被这些黑恶份子欺压过的百姓。
人群当中有人喜极而泣道:“阿萍,那个欺辱过你的赵泼皮终于被砍头了,你也能安息地去了。”
有人泪流满面道:“父亲,你看到了吗?当初你被那畜生打得重伤,没多久就死了,现在你看到了吗?他也要被砍头了。”
“刘逵喜,你死有余辜,就该千刀万剐。”
有人更是极尽兴奋,狂热地高喊道:“这一刀都算是便宜你了!”
李三才、刘逵喜等被叫到名字的人茫然抬起头。
他们隐约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脸。
是曾经被他们欺压过的百姓,是曾经在他们视如羔羊的下等人。
如今却在外面高兴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死去。
“噗嗤!”
随着刽子手一刀落下,这些恶徒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
整个世界就都更加狂热振奋了起来。
各种各样高兴的哭声,心中压抑已久的狂怒,那股子憋屈,在这一刻,释放殆尽!
这就是死刑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