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朕也只是怀疑,但你又犯了第二个错误。”赵君虎又道:“当时锦衣卫大举搜查刺客,你应该有些惊慌失措,脚步声和平时不一样,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李正阳道:“陛下这么一说,末将也想起来了,平日他的脚步声比较重,受惊的那几步却很轻,分明是故意装作不会武功。”“不错,这自然是疑点。而且三个多月前,安统领曾经刺杀于朕,虽然朕没见到他的样子,但是听见了脚步声,正是……”赵君虎的记忆也有点模糊,仔细回忆一番,才接着道:“……正是昨日此人无意走的那几步,所以才确定他便是安统领。”邓老板一愣,随即大笑,“想不到我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赵君虎摇头道:“不止如此,阮大铖遇刺,朕一直想不通一件事,为什么刺客不早点动手,宁愿冒险跟到锦衣卫镇抚司附近才动手?”易海峰也听说过此事,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朕昨日遇见锦衣卫查案,忽然想明白了,因为阮大铖回府会经过花满楼这一片,刺客十分谨慎,不想花满楼被牵连,又多跟了一段才动手。”易海峰恍然大悟,“此人诡计多端,反而露出了狐狸尾巴。”邓老板道:“所以陛下设了个陷阱,故意说要结束拍卖,让我误以为今日是最后的机会,等着我跳进来。”“答对了,”赵君虎鼓掌,“等了半天,你迟迟不动手,害得李侍卫不得不装病。”邓老板苦笑道:“其实我也有点怀疑,怎么会这么巧,天时地利人和全齐了,不过陛下说茶中有毒的确是高招,我想着陛下既然当面怀疑我,必定不会暗中使诈,才放下戒心。”赵君虎得意地笑道:“对付聪明人就不能用寻常法子,如果是个愚蠢之人,被朕这么一吓反而不敢动了。”“陛下既然早就发现他就是安统领,为何不当场下令末将擒住他?”李正阳觉得不过瘾,仅仅是打出一枚铜钱、踢了一脚,战斗就结束了,那一脚还踢空了。话说最近他几乎没怎么动过武,更象皇帝的门神,用来唬人的,还演起了戏。“你说呢?”赵君虎微微一笑。见李正阳努力思考,易海峰解围道:“这便是陛下的高明之处,安统领的手下不知藏在何处,与其打草惊蛇,不如等着他们送上门。”赵君虎道:“不错,敌暗我明,朕身边寥寥数人,万一安统领狗急跳墙,发生什么事情难以预测,不如图个万全之策。”项壁在一旁听得惭愧不已,原来昨日皇帝忽然叫上锦衣卫护驾回宫是这般用意,当时还怪林睿多事。只是皇帝将自己瞒得严严实实,想来那时已怀疑自己了。在胜利的气氛中,赵君虎忽然觉得有些不妥,邓老板沉默了很久。“抓住他!”赵君虎很快发现,几名犯人的位置有了微小的变动,有意无意挡住了邓老板。不待虎贲卫反应过来,几名犯人猛然暴起,撞开邓老板身旁的虎贲卫。趁着仅有的一点空隙,邓老板忍住双手的伤痛,抱住一名虎贲卫,从窗口直直跌了下去,发出两声沉闷的声音。虎贲卫虽然精锐,情急之下也难以阻止,回过神来杀掉几人,才重新控制住局面,但为时已晚。赵君虎从小安子手中抢过钢刀,一刀砍死一名作乱的犯人,从窗户探身看去,只见两人双双仰天躺在地上,俱是七窍流血。那名虎贲卫已没了动静,邓老板还在吐血。赵君虎看见虎贲卫略显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惊讶,也许死亡来得太突然,他并没有心理准备。赵君虎自然不记得一名小小的虎贲卫,甚至对他姓甚名谁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这人正要踏上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旅程,却被无声无息夺走了生命,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有人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赵君虎握紧了拳头,都怪自己大意了,邓老板提出交易是个幌子,其实早就计划好自杀,诏狱的酷刑正常人抗不住。也许陈洪范叛变是真的,但是这个消息在死亡面前变得无足轻重。李正阳下楼,查看一番后,很快又上来了,“都死了!”他似乎有些犹豫,支支吾吾道:“安统领临死前说……”“说什么?”赵君虎语音冰冷。“他说就算他死了,多尔衮还会再派人来。”一名作乱的犯人大笑道:“不错,这次杀不了你这狗皇帝,还有下一次……”话音未落,两名虎贲卫左右开弓,打得那人口吐鲜血。“来多少,朕杀多少!”赵君虎毫不犹豫,抢上一步,一刀砍断他的脖子,一指众人,“全部处斩!”易海峰有些惊讶,作乱的犯人自然该死,但还有几名戏班成员并未参与其中,只是老老实实呆在一旁,是不是奸细还不好说。不过他还是忠实执行了命令,一众虎贲卫没有易海峰想得多,皇帝的命令在他们心中便是圣旨,加上同伴无辜身亡引起的愤怒,下手干脆利落。整个包厢鲜血四溅,受伤被擒的刺客首当其冲被杀,作乱的几人紧随其后,戏班余人大喊冤枉,但迎来的是冰冷的刀锋。“望陛下开恩,她只是戏子,并非奸细。”项壁扑通一声跪在赵君虎面前,他虽不敢确定水云仙的真实身份,但是此刻别无选择。赵君虎如冰山一般纹丝不动,与项壁只是露水姻缘,还不足以免死。看见徐文爵的刀对准了水云仙,项壁情急之下,飞身扑过去抱住水云仙就地一滚,又撞倒一人,肩膀被一名虎贲卫误伤,鲜血淋漓。两名虎贲卫试图拉开水云仙,项壁咬牙忍住伤口撕扯的疼痛,死死不放手。终究势单力薄,水云仙还是被虎贲卫硬生生拖走,项壁眼睁睁看着徐文爵又举起钢刀,苦于被虎贲卫擒住,只能徒劳无功地不停挣扎。“住手!”赵君虎喝住虎贲卫,他想起了陈圆圆,两人第一次相遇时,自己也是这么奋不顾身扑了上去。“她值得你这般拼命?”赵君虎本来以为项壁只是被美色所迷,没想到他如此痴情。项壁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已有了身孕,求陛下开恩,保住项家的一点骨血。”“哦?”赵君虎沉吟不语。虽然满腔仇恨,他还做不到对一个孕妇下手,何况项壁全家被李自成斩杀,古人极为重视传宗接代,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这也是项壁第一次开口求自己,没有项壁,能不能逃出京城还是未知之数,他无法拒绝。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在于水云仙身世清白。易海峰道:“不如将此女子先行收押,审问清楚后再做打算。”“放了!”赵君虎决定好人做到底,以后再让东厂和锦衣卫暗中查访水云仙的来历。被项壁撞到的那人也连带着暂时保住一条命,被下令先押去诏狱。项壁大喜过望,拉着水云仙叩谢圣恩,也要告辞。赵君虎叫住他,“你准备就这么带她走?”项壁一脸惶惑,生怕皇帝又变卦。赵君虎笑道:“既然有了身孕,就应该娶了她才是。”幸福来得太突然,项壁一向口齿伶俐,也有些结结巴巴,“这等大事,小人想寻个媒人先下聘书,定好日子。”“你情我愿,还找什么媒人?”赵君虎看着水云仙,“除非你不愿意。”水云仙红着脸,声音比蚊子还低,“民女愿意。”“这不就成了?”赵君虎哈哈大笑,“就这几天,算个好日子,朕来当证婚人。”两人因祸得福,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连声答应,眼神中更是情意绵绵。赵君虎觉得自己有些多心了,一名刺客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神,就算她有奥斯卡影后级别的演技。当然了,水云仙可能会知道一点半点内情,毕竟是戏班的台柱子。但只要没直接参与刺杀,他也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谓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赵君虎的好心情持续到下楼,虎贲卫正在处理两人的尸体。“好生安葬,抚恤金给他家人送过去。”赵君虎拭去那名虎贲卫脸上的血迹。易海峰道:“回陛下,他是个孤儿。”赵君虎的手定在空中,空气仿佛凝固了。众人看得很清楚,皇帝眼角有些湿润,脸颊的肌肉在抽搐了几下。刚回到宫中,林睿就带着几名锦衣卫也急匆匆地赶来了,“末将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他心里忐忑不安,戏院设伏这么大的事情皇帝居然守口如瓶,直接调用虎贲卫。“林将军不必过谦,多亏你敲山震虎,这安统领才露出狐狸尾巴。”赵君虎并非不信任锦衣卫,只不过担心锦衣卫人多嘴杂,走漏风声。“都怪末将粗心大意,如果知道安统领三个多月前离开过南京,说不定能查出些线索。”虽然皇帝没有责怪,林睿仍然懊恼不已,当初他查过戏院和邓老板,可惜与真相失之交臂。“与你无关,这么久的事情,连朕也快忘了。”赵君虎安慰一番,与他商议起第二天的授衔仪式。
第一百七十五章 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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