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慢慢的说着,李过边听边翻看桌上的文书,越看越是心惊。做梦都想不到,海上有一个郑芝龙,从占城一次就能运来数百万石的粮食,整个大明朝一年才出多少粮食?而且他一年还可以运两次!怪不得这两年各地的官军好像都不缺粮了。
不过最让李过震惊的不是官军的粮草,而是一个叫牛金星的人。这人高闯王不认识,但是高一功、刘芳亮他们肯定认识啊,义军中的大军师,新闯王李自成的心腹谋士,智计百出,号称赛诸葛。曾经帮助李闯王攻占了几座县城,抢得了数不尽的粮草,就这些粮草,足够他们吃两年的。
而且这牛金星还不爱财,有什么好东西不是留给自己,而是分给了诸将。还不近女色,按他的话说:“自己被朝廷革了功名,自己现在一心想着把朝廷掀翻,让闯王坐上龙位。”这马屁拍的啪啪直响,闯王李自成喜不自胜,义军中不少人也都对他十分的敬重。
可特么的谁能想到,就是这个义军中的大军师,居然是朝廷派去义军里面的内奸,这太可怕了!原来义军的一举一动,官军都清清楚楚。这一次的潼关大战,也是这个王八蛋故意把义军引入了官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差点全军覆没。可偏偏知道此事的人都在这个屋里,远在陕西的闯王李自成还蒙在鼓里。
“天亡我义军也!”李过痛苦的闭上眼睛,他现在已经能清楚的预见到李自成的下场。
......
西山脚下的西山训练场,是李浩打造的一个专门用于军队训练的场地,方圆几十里的范围。一万五千流民军的俘虏都被关押在这里,他们最开始平整场地、修建房舍和各种训练设施。然后就开始了严格的训练,没有别的,就是单纯的队列训练。这主要是训练这些俘虏的服从观念。
都是一帮厮杀汉、亡命徒,整天想着杀官造反的家伙,让他们服从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百多个教官有一半儿都被揍的鼻青脸肿,要不是负责看押他们的士兵弹压,极大的概率会被打死。
参与殴打教官的那些人也都受到了惩罚。不过惩罚很是特别,没有被砍头,也没有哎鞭子、挨军棍,而是一个个都被关进了小黑屋。
这些小黑屋就是在山坡上挖出的小洞,还不到一人高,人在里面只能弯着腰,非常的憋屈。山洞很小,洞口更小,一扇厚重的大门把他们关在里面,密不透风。大门非常沉重,有的是石门、有的是灌铅的铁门,人在里面根本无法打开。只留有一扇很小的窗户,平时也是关着的,只在送饭的时间才会打开一下。
“老子们连死都不怕,还怕关禁闭?”刚刚殴打了教官的俘虏叶黑子轻蔑道。再看看其他那些受罚的兄弟们,也都是一个表情。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三天之后他们出来,完全不见了当初的豪气。一个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有几十个都不会走路了,让人给搀出来的,这让所有的俘虏都大为震惊。于是在俘虏里面,开始流传一条铁律,那就是宁可多挨几鞭子,也绝不要被关禁闭!
一没打,二没骂,三天的禁闭就让那些刺儿头服服帖帖,老实的像个乖宝宝,训练也就顺畅了很多。
白天训练,晚上学习识字,他们被分成若干的分队,由专门的先生来教他们识字。
能够读书识字,是千百年来底层农民最渴望的梦想。只要能读书,你就可以脱离苦海,过上富贵的生活。教官在教他们识字的同时,还教他们不少的道理,懂得道理多了,造反的心思就少了。
都是从尸山血海里面蹚出来的,作战经验肯定不缺,也不缺乏血性,缺乏的只是严格的纪律。这些人要是转化好了,那绝对是一支精兵。两个月的训练,让这些俘虏有了极大的改变,就连俘虏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的巨大变化。更让自己感到惊讶的是,自己居然能承受如此高强度的训练,居然没有被累趴下。原因无它,吃的好而已,比在闯营里面吃的还要好上无数倍。
这一天,训练场突然开来了无数的官军,一个个如临大敌一般,开始四处警戒。这是要上法场的节奏啊,俘虏们都感到可能是自己的末日要来了。
军队布置完毕,俘虏们也开始列队,五百人一个方队,三十个方队都整整齐齐,在各自教官的带领下安静的肃立。
时间不长,七八两四轮大马车开进来,从车上下来不少的人,看样子都是大官儿,有穿紫袍的、有穿绯袍的,居然还有人穿黄袍!那是皇帝?
还有个带着大毡帽,身材高大,俘虏们都特别眼熟。
“是闯王!!”叶黑子最先反应过来,大声惊叫道。
“闯王!”
“......”
俘虏们都开始骚动起来,负责李浩护卫的李若琏吓的大惊失色,赶忙命人招来士兵,在俘虏和神祖之间建立起一道人墙屏障,
“闯王,您还活着!”骚乱很快就平息,叶黑子不甘心,还想闯过来,被士兵阻拦住,跪在地上哭着喊道。
高迎祥穿过人墙朝黑子走来,叶黑子几乎是趴着到了高迎祥身边,一把抱住高迎祥的大腿,哭的就像月子里的娃娃。
“闯王,我们都以为您死了!”
“闯王!”所有的俘虏全都跪下了,也有不少人痛哭流涕。就连身后的李过、高一功等人都十分动容。
“崇祯,看到高迎祥的威望了吧,他靠的可不是权势,你有这样的威望吗?你能让那些人打心眼里这么敬重你吗?”李浩看着高迎祥等人重逢的场面问崇祯。
“由检惭愧!”崇祯皇帝不无尴尬道。他的心里还是泛起不少的醋意,这些俘虏不跪他这个皇帝,居然去跪高迎祥那个贼寇,要在以前,自己可能早就忍不住发怒了。
“高迎祥的身上有太多需要我们学习的地方,他的性格、他的品行,都需要我们学习。他性格坚韧,又不以势压人,肯为天下最穷苦的人着想,这些我们都不如他。”李浩感慨道。
“由检记下了”崇祯皇帝赶紧答应,这事神祖爷在教他怎么笼络人心,作为皇帝,单单靠着以势压人是不行的。
李浩的冲着皇帝登上了早已搭好的高台,俯身看着眼下的场面。
李过、高一功等人也早就挤过了人墙,与自己的老部下们相见。上万的大老爷们一个个哭天抢地,那场面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在这里过的怎么样?”高迎祥扶起叶黑子。
“要说吃的喝的,那比咱老营强多了,不过俺黑子可没贪吃,没辱没咱老营的名头!”黑子吧嗒着眼泪回答到。
“好!不愧是老子的兵!”拍拍黑子的肩膀,先让他回归原位。
高迎祥转身也登上高台,李过等人在底下与旧部站在一起。高迎祥上得台来,见李浩与崇祯已经坐下,径直来到李浩身边,双手一拱道:
“额老高真没有想到,神祖爷能有如此的胸怀,额的这些兄弟,都是实在没了活路,才跟着额造反的,神祖爷不杀他们,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额老高代额这些兄弟谢过神祖爷不杀之恩!”
“连你这个流贼头子我都不杀,又何况你手下那些兵将?”
“再说了,现在大明朝缺的就是能战的精兵强将。你的这些部下,可都是百战精兵啊!要是用好了,那就能为大明平添一大助力,你说我舍得杀他们吗?”
李浩哈哈一笑道。
“神祖爷虚怀若谷,海纳百川,微臣敬佩,可是臣也担心他们是不是还会再反?”身后兵部尚书张凤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如果你们还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们,他们一定会反!以前我们朝廷却从没有正眼看过他们一眼,只是简简单单的认为他们是贼寇,他们该死。
可是他们怕死吗?怕死他们就不会造反了。他们从不缺勇气和胆量,他们缺的是尊重,我们不拿他们当人看,可人家高迎祥却待他们如兄弟,这也是高迎祥能够让他们那么爱戴的原因。”
李浩说完,抄起眼前的铁皮喇叭,走到台前,对着台下的众多闯营将士说道:“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陕西的杨鹤招抚了四十多万人,这么多的人,不少人的亲眷因为战乱、饥荒等原因,妻离子散、骨肉分离。杨鹤帮他们寻亲的告示都贴到了京城,想必你们营中也见到了吧,有谁找到了亲人没有?”
“找到了,草民父母还健在,草民谢过大人!”
“我们也找到了!”
“......”
一下子数百人出来回答找到家人了,并且已经写信给家人送去了。教他们识字的先生也帮他们写信,都不要钱,让这些流贼都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身材消瘦的马三娃从队列中走出来,来到最前面,朝着李浩跪下到:“草民马三娃已经得知双亲和幼妹尚在,杨大人还给分了地,现在衣食无忧,草民感谢大人!但草民这条命是闯王给的,草民也绝不会背弃闯王,朝廷大恩大德等来世再报!”
马三娃给李浩磕了个头,那意思就是说:”我知道我爹娘都很好,但是这点恩情还不能让我背叛闯王的,死了这条心吧!“
“闯王还是你们的闯王,老营还是你们的老营,当年叱咤风云的三十六营,难道你们不想再建吗?”李浩说完这话,底下人都呆住了。
“难道朝廷会让我等回去?”不少人都开始交头接耳。
高崇祯皇帝还有身后的几个大臣都吓傻了,神仙你要干嘛啊?好不容易才把这些流贼抓来的,难道还要全都放回去?想学七擒孟获也不是这么学的啊!
高迎祥也完全没有料到神祖爷李浩会有这么一出,两眼惊讶的望着李浩,满脸的不可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