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支川尽管是一个满脑子都是打仗的纯粹军人,可被李恪这么一问也觉得十分尴尬,心里把高延寿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说你没那本事出去逞什么能,自己猪头一个,被人抓了也就抓了,可怜一万骑兵何辜,竟然就因为他那微不足道的面子,沦为唐军的祭品。
“先生还是不要说这些了,如今卢龙应该已经是人心惶惶,若唐军顺势攻城,我们该当如何是好?”
李恪难得厚道一回,没在乙支川的伤口上撒盐不说,反而正色劝道:“将军倒是不必为此忧心,先不说唐军若要攻城不需等到现在,就算真的攻城,我等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与其考虑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如何将大军从卢龙城撤出来。”
想要坚壁清野,自然要把所有人都撤回来,卢龙一线高句丽驻扎着十万守军,算上乙支川带来的五万援军就是十五万,要是再加三百里之内的百姓,怕是百万人都不止。
这么多人想要回撤三百里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说那些百姓能否撇家舍业的跟着往回走,就算他们肯跟着走,光凭两条腿也走不了那么远。
乙支川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执行坚壁清野的计划,今日李恪旧事重提,不由长叹一声:“先生可知故土难离的道理?卢龙一线的守军往回撤倒是容易,他们已经被唐军吓破了胆子,巴不得快点撤回去,但是那些百姓怎么办?”
李恪此时扮演的是狗头军事的角色,更何况他原本也没打算真的帮着乙支川。
自从乙支文德在路上截杀他的那一刻起,他跟乙支家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他并不知道那老**灯的主要目的是准备对付渊盖苏文,在他看来对方布下如此重兵就是为了他李恪。
既然乙支文德做了初一,那就不要怪他做十五,至于杀人不过头点地什么的,要报仇自然要报的酣畅淋漓,不将对手斩草除根,难道等着将来子子孙孙无穷匮?
面对乙支川的提问,李恪邪邪一笑:“将军想的歪了,所谓坚壁清野百姓其实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大唐不是总说自己乃仁义之师么,既然如此我们就将百姓留给他们,看他们如何处理。
如果他们置之不理,大唐皇帝仁德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如果他们接管那些百姓,上百万人的口粮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唐军远来粮草供应本就困难,上百万嘴张吃也能吃垮他们。”
哪怕李恪依旧有所保留,但乙支川却听明白其中的含义,这是让他在搬空三百里内所有城池的同时,还要将百姓手里的粮食一起带走。
念头方起,乙支川就觉得不寒而栗。
带兵打仗的将军杀我再狠,几万人也就到头了,白起坑杀四十万降卒被人骂了数百年,到现在还有人念念不忘。
可这帮读书人只需一个念头,上百万人将会流离失所,在寒冷的冬天哪怕及时得到救助,依旧会有许多人会饿死。
“不行,我做不到,那可是上百万人啊,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唐人会救助他们上,万一唐人对他们置之不理……。”
“如果唐人对他们置之不理,不用我们动手,那些百姓饿红了眼自然会拿起刀枪去抢唐人的粮食,到时候唐人在这里就会寸步难行。”
“但会死很多人!”
“可你却战胜了大唐,再一次粉碎了唐人东征的计划,乙支老将军在天之灵也会觉得欣慰,乙支家将会在高句丽名传千古。”
面对李恪的百般蛊惑,乙支川无力的坐倒,艰难的摇着头。
他当然知道李恪这一计划可行性很高,没了粮食的高句丽百姓会让唐军进退维谷,自己只要派出少量的部队将唐军的后勤斩断,无数大唐派来多少人,都会被再次筑成京观。
但他最后依旧没有采纳李恪的建议,哪怕被骂成‘竖子不足与谋’,也只是默默的忍了下来:“先生,容我再想想吧,至少我也要在卢龙与唐军打上一仗,否则就这样白白让出三百里土地,我实在是不甘心。”
李恪表现的有些意兴阑珊,起身走下马车:“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一切等到卢龙再说吧。”
……
卢龙,自从上次战败,原本稍微得到些许缓和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城头上巡逻的士兵加强了一倍有余,高惠真茶不思饭不想,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唐军的正式进攻到来之前,等到了援兵。
当乙支川带着五万骑兵出现在卢龙城三十里外的时候,高惠真已经骑着快马迎了上去,离着老远便能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呼喊。
“乙支将军,乙支将军……”
乙支川早已得到亲卫的禀报,带着自己的狗头军师李恪赶到队伍的最前方,双方刚一见面,高惠真的眼睛就红了:“乙支将军,高某对不起你啊,令尊,令尊他……”
乙支川嘴角抽了抽,高惠真不提他老子还好,一提起来就让他不禁怒火中烧。
唐人杀了他老子,这他能理解,毕竟是两军交战,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口,你不可能指望对方手下留情。
可高惠真和高延寿算什么东西。
一个在城头坐视他老子被人砍下头颅不闻不问,据说唐人在杀他老子之前还曾给他百息考虑时间,而高延寿不仅见死不救,事后除了那些金银竟然连一个唐人都没留下来,足见其眼中当时只有钱,根本没有乙支文德。
另一个明明带着一万人马,却连对方几百人都拦不住,就那么轻轻松松的将人‘放’了过去。
所以真要说起来,乙支川并不怎么恨李恪,反而对高延寿和高惠真恨之入骨,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早把面前这个胖子给砍死了。
高惠真却丝毫没有已经被人恨上的自觉,兀自滔滔不绝的说着,待看到一副书生打扮的李恪时,不由微微一愣:“这位看上好生年轻,不知是哪家的后生?”